而陈贵人和舒嫔两家的纠葛,很快就在宫内传开,虽然如今去追究陈贵人有什么手腕左右礼部的官职任命已没有意思,但事情出了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本该皇后出面训诫,以此警示六宫,但她有心给婆婆立威的机会,同时要证明富察家的富贵与她的私心没有半点关系,恳请皇太后召集六宫言明轻重,她愿意与妃嫔一同听训。
儿媳妇的心意,太后能理解,正好她也为了这样的事而恼火,想她跟着先帝一辈子,没有为自己家谋过任何福利,这些年轻的妃嫔们还都不成气候,就开始有非分之想开始有贪念,她怎能不生气,儿媳妇既然给她这个机会,皇太后自然要抖一抖威风。
夏末时分,酷暑挣扎着最后一分余威,这日明晃晃的太阳荼毒,晒得万物干裂生烟,宫道上却走过一行又一行人,晨起没听说太后要见六宫,这会儿快午膳时分最最酷热的时候,太后却突然下旨让六宫觐见。妃嫔们心里虽抱怨,但不能露在脸上,大热的天都纷纷穿戴整齐,生怕迟一步让太后觉得自己不敬。
皇后到达宁寿宫,自然无人阻拦直接进门去,但自贵妃以下,都要在门前等待传召,而到了门前就不能再撑着伞,正午太阳直射,连一处背阴的地方都寻不见,一个个插蜡烛似的杵在宁寿宫门外,直晒得人头晕眼花。
此时贵妃的肩舆缓缓从远处来,竟然连病中的贵妃也请来,皇太后实在不给情面,但想到这次的事牵扯不小,果然是要六宫齐聚方显得郑重。
舒嫔冷着脸站在愉嫔身边,她觉得自己是莫名其妙被卷进来,可惜她没有反驳太后的胆量,愉嫔也劝她,万一被太后责备,忍一时风平浪静。那边陈贵人则一直在发抖,脸色苍白汗如雨下,总觉得不知几时就要倒下去。
“参见贵妃娘娘……”眼瞧着贵妃被颤巍巍搀扶着下地,众人上前行礼,嘉妃、娴妃、纯妃越前,嘉妃殷勤地上前搭把手,贵妃虽然不乐意,也不好当众让人难堪,便没有作声,不想嘉妃忽然道,“姐姐气色这样不好,该让瑞珠来向太后禀告,太后和皇后娘娘必然体谅姐姐的身体,不是连皇上都撤了您的绿头牌,要您好生保养吗?”
贵妃眼角微微一抽,把自己的手从嘉妃手中抽离,淡淡地说:“是啊,都是皇上的心意。”
嘉妃眉飞色舞,目光锐利地冲向纯妃,笑悠悠:“我听说纯妃姐姐的绿头牌也撤了,前日皇上到启祥宫来看我和四阿哥,我多嘴问了一声,纯妃姐姐,您猜皇上怎么说?”
从嘉妃提贵妃的绿头牌起,纯妃就知道这贱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她若动气才满足她龌龊的念头,冷冷别过脸只当听不见,但妃嫔中却是一阵骚动,毕竟还有人不知道这件事,而撤下绿头牌,是身为妃嫔最大的耻辱。
一束束异样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纯妃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几乎要咬碎了一口牙,袖口里拳头紧握,护甲陷进肉里的疼痛,让她遏制内心的愤怒。
纯妃躲着每一束目光,自己就不知往哪儿看才好,不经意地掠过墙角下一抹清凉,魏红颜正站在那里。水绿色的宫袍,绣着翠竹成荫,坚挺柔韧满目生凉,她分明也是站在日头低下,却无端端生出一股清爽。
“各位娘娘,太后娘娘有请。”纯妃还没有看仔细,华嬷嬷突然出现在门前,笑悠悠上前搀扶贵妃,“娘娘您慢些。”
众人依序进入宁寿宫,方才焦躁烦热的情绪都散了,这宫殿越深一层就越凉一分,不知皇太后怀着怎样的盛怒等待着她们。
然而华嬷嬷的热情客气,本让贵妃吃了颗定心丸,谁晓得皇太后终究没放过她,想来若是不再计较宫内之前那桩泄密的案子,太后也没必要把病怏怏的人找来,却不怕她半路被晒化了,硬是喊到跟前,自然是有话要说。
众人行礼起身后,不多久贵妃、舒嫔和陈贵人又跪在了殿中央,红颜跟在人群之后站着,看到贵妃娘娘的身体东摇西晃,实在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