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这弟弟,谦恭是好,可若在同僚之中再多几分圆滑,仕途会比你们的哥哥们更坦荡。”皇帝负手而立,含笑道,“朕才打算升你为户部左侍郎,明年再晋尚书,你却与朕说你不才。”
户部掌管国家财政,是朝廷大小官员里最最肥美的差事,皇帝竟一句话就要交付给傅恒。外戚本是每一代皇帝都忌惮的势力,到弘历这儿,却毫无顾忌地扶持妻子的娘家,而富察府也似乎注定富贵,一代代传承至今,出了一位正宫皇后不说,年轻子弟也是个个儿骁勇精干,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傅恒更是出类拔萃。
然而皇后心中惴惴,皇帝越宠信傅恒,将来万一有什么事,也会伤得越深。虽说红颜与傅恒是清清白白,可一个是皇帝心尖上的女人,一个是皇帝股肱之臣,他们若有什么事,于君便是撕心裂肺之痛,如今爱有多真信任有多重,来日必然也恨有多深。
“傅恒,皇上给你别的差事,你都接得爽快,何以照顾永琮要这般推辞?”皇后温和地笑着,眼含深意地望着弟弟,“还不快谢恩?”
自然傅恒谦恭,并非真的要推辞将来教导七阿哥的职责,不过是身为臣子该有的进退,哪能皇帝说什么便是什么,显得浮躁急进,皇帝说他在同僚之中不圆滑,傅恒承认,但说他对皇帝太刻板,那就未必了。傅恒比任何人都小心翼翼地处理着君臣关系,想要保护红颜,想要一辈子保护她,他就要稳稳地站在皇帝身边。
“承蒙皇上器重。”傅恒叩拜谢恩,口呼万岁,皇帝立时便叫他起身,又道,“色布腾巴勒珠尔再来京城,顶多带几个草原侍从,朕并没有允许他带过多的家眷入京,婚礼过后他们就要退回科尔沁,那孩子在京城就孤独了,朕在宫里有许多看不见的事,你在外头多多照拂提点他,朕会给他差事去做,让他早日适应京城和朝廷,三五年后若也能成一栋梁之才,于朕于和敬于朝廷草原,皆是益事。”
傅恒一一听着,话题终于绕回到公主身上,傅恒便顺势延续下去,为帝后引路,带他们参观公主府每一处亭台楼阁。
几处逛下来,皇帝直嫌不够富丽堂皇,好几处又要添置东西,唯有皇后笑悠悠说:“这皇阿玛几时这般品味,不说自家女儿金枝玉叶当住仙境般的地方,却金银玉器添得俗气,把女儿好好得新家弄得像个暴发户似的。”
弘历嗔道:“当着你弟弟,也不给朕一些颜面,傅恒不是太刻板,是把你那份子谦恭也担当去了,只留你日日夜夜念叨朕的不是。”
皇后含笑不语,只管去看屋子里的摆设,傅恒更是躬身不敢抬头多看一眼,弘历笑过后跟着妻子继续去四处查看,待得圣驾抵京,两人才回归队伍盛装打扮,浩浩荡荡回宫去。
帝后平安归来,先到宁寿宫请安,太后见夫妻俩和睦恩爱,不胜欣喜,说皇后数日不见永琮,且命她早些回去,皇后也不客气,便匆匆辞了太后而去。留下弘历再与母亲说几句话,将从五台山请来的佛像为母亲供入小佛堂。
太后拈香叩拜,皇帝随侍左右,礼毕后母子携手出得佛堂,太后感叹:“你们平安归来,额娘就放心了,这一路悬着心,都怕你们别在路上拌嘴。”
弘历笑道:“额娘实在操心,朕与安颐如何会吵架拌嘴,这一趟实在走得值当,而有额娘主持,内宫亦是一切安宁。”
太后呵呵一笑:“你在乎的岂是整个后宫,不过一人而已。”她一副无奈的神情,望着自己的儿子说,“延禧宫里好好的,我可没动她一根毫毛,但愿她也不要在你面前搬弄是非,挑唆我们母子不和。”
弘历忙道:“额娘多虑了,她岂是这样的人,还日夜提醒儿臣要孝敬母后,她是真正敬重您的。”
太后苦笑道:“罢了,她不惦记我,我已是念阿弥陀佛。”又道,“莫怪额娘要插手你的事,只是你与皇后一路恩爱,这会儿回来若是就奔去你那小美人身边,皇后必然伤心,你这一路的心思,也是白费了。”
弘历认真地应着:“额娘说得极是。”
太后颔首:“好歹过几日,不是额娘要唠叨你,额娘是为了你们好。”
且不说太后这般叮嘱,弘历自己心中也有主意,他懂女人心,更懂皇后的心,怎能一路恩爱甜蜜地归来,一进门就撂下皇后去搂着红颜,不过是在阖宫朝见时远远看了她一眼,又让吴总管私下送了些东西过去,再翻了牌子去延禧宫,已是十月光景。
十月,佛儿出生亦满十个月,这个先天有残缺,出生就被生母摔在地上的孩子,安安稳稳地长大了,舒展开的眼眉,已显露她将来足以惊世的美丽容颜,欢喜时眼眉弯弯的一笑,时常让红颜恨不得将一切都给这孩子,如今的延禧宫,哪怕皇帝顾不上她,红颜有公主相伴,也不会觉得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