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昭翊扶着太后上前,所有人俱是俯身恭迎。
帝后的丧事虽礼数周全,却算不得大张旗鼓,骆昭翊名义上为太子,实际上百官已连着上奏请他登基了,毕竟先前骆苍谋逆风波未平,帝后俱丧人心惶惶,很多事堆着也没处理,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
可骆昭翊在孝期间事事亲为,送棺下葬也都亲往,驳回了所有奏疏,坚持一月孝期后再行登基。
唯一一件让太后欣慰的就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只不过在帝后丧期,加之时日还短,并未公开,也只有少数人得知了消息。
连着一个多月,穆双涵醒来时,骆昭翊早已出门,晚上歇下了他才回来,两个人都没什么机会说说话,穆双涵处在孕期,心情起伏大,对上骆昭翊时笑容明媚,等他出门便有些郁郁寡欢了。
因为想见的人陪不了她,不想见的人却一大堆,这段时日里,来东宫拜见的人越来越多,还不是冲着太子,而是冲着她太子妃的。
有的能推,有的却推不了。
穆双涵在家中时名声不显,做了太子妃也很低调,没有多久,莫名其妙就传出了贤良淑德的名声,以至于在一群人眼里心里,太子妃就代表着好说话……穆双涵听春绵柳絮说起时也是无语了。
也不知是不是怀有身孕的缘故,越发烦躁,也越发没有精神,这日也就早早歇下了。
夜幕降临,天上星光点点,映着宫中灯火通明,来往的宫人却悄无声息。
骆昭翊进了门,陈沉提着灯为他照路,他解下披着的大氅,递给迎上来的德福,边走边问:“太子妃呢?”
“回殿下,太子妃已经睡下了。”
骆昭翊看了看时辰,抬了抬手,身后人顿住脚步,他却走到了屋前,开了一道缝,往里看了半响,而后轻轻关上门,往书房而去,“太子妃最近很累吗?”
德福想了想,斟酌着,意有所指:“近日许多人来求见太子妃,有些太子妃不好推拒,所以……”
骆昭翊冷哼一声,毫不留情的开骂:“这种事还要太子妃亲自操心,养你们有什么用?太子妃单纯心软,你们是蠢吗?连个像样的借口都不会找?”他进了书房,抬手就砸捏碎了茶杯。
德福瞬间冷汗就出来了……最近太子殿下更暴躁了!
其实大家也是无奈,如今局势复杂,太子雷霆手段,喜怒无常的,心思难摸透,一句话说就是太难搞,所以众人只好让夫人出马,退而其次都往太子妃这边涌,明里探望请安,实际上还是旁敲侧击打探消息,顺便投石问路表忠心。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啊。
“推拒不得?孤的太子妃,有什么是不能推拒的?”骆昭翊随手扔了茶杯碎片,擦了擦手,冷淡道:“明日放出话来,就说这段时日东宫不见客,有什么事都给孤写折子上呈,别成天只知道拿女人当出头鸟!”
骆昭翊又说了几个名字,吩咐道:“这几个若是拜见倒是无妨,你机灵些,想些趣事,让她们陪太子妃解解闷也好……”想了想,骆昭翊又道:“这样,明日接穆夫人来东宫,如果太子妃愿意,留下穆夫人小住也可……”
他交代了一堆关于太子妃的事,德福连连点头,“奴才记下了,殿下放心。”
骆昭翊这才坐下,抬手按了按额角,又揉了揉眉心,眼眸垂下,带出一片阴影,分外疲倦的模样。
德福抬头看了一眼,颇为担忧,连着一个多月,太子殿下身形越发单薄消瘦,整个人显然累到极致了,看着连他都心疼了……他悄悄看向陈沉,却见陈沉也眉头紧锁,冲他微微摇头,那意思便是劝过了,没用。
德福暗叹,刚想上前帮骆昭翊按按肩膀,就见他又抬起头,掩去倦意,往外走去。
“殿下,又要出门吗?”
骆昭翊摇头,语气缓和了许多,却是看向主卧室的方向,漫不经心的道:“屋里太闷,孤……出去吹吹风。”
德福嘴角一抽,看到凉风把窗帘都吹了起来,不禁跟陈沉对视一眼,俱是无奈至极——又想看太子妃,又不想吵醒太子妃,自己累成这副德行还来回纠结嘴硬,殿下也是蛮拼!
太子殿下吹着风又走到了主屋外,这结果大家毫不意外。
只不过,这一回他没忍住,开门走了进去。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屋内,算不上暗,骆昭翊手脚极轻,走到床前,就见穆双涵躺着,睡得似乎并不踏实,梦里还蹙着眉,时不时地转着头。
骆昭翊皱了皱眉,抚了抚她的发丝,动作极为轻柔,一遍一遍的,直到她安稳下来,才松了口气,收回了手。
他站了许久,也看了她许久,才转身离开。
然而他刚转身,手臂忽然被拉住了,一回头,穆双涵睁着眼睛,还有些迷蒙茫然之意,渐渐的,眼里却溢出了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