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拿起笔,签了字。韩窈窕退了出去。一看时间,快到十二了。夏洛伸了个懒腰,道:“窈窕姐,要不要去海景别墅那里吃午餐?”
韩窈窕微微一笑,很是感动,但是,她知道,秦青梅一直若有若无地敌视自己,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遂道:“算了,我不去了,公司有工作餐吃。”
夏洛莞尔一笑,也不勉强,道:“那我去了,最近工作任务比较重,辛苦了!”拍了拍韩窈窕的美背,手感真不错,有一种温暖的肉感,道:“放心,这一次任务完成以后,咱们就轻松了,还有,奖金不会少。”
韩窈窕看着夏洛转身离去,刚刚夏洛那个迷人的微笑还在她脑海中萦绕,有后悔刚刚拒绝了夏洛。暗骂自己没出息,洛少邀请自己去吃饭,就去呗!怕那个什么狗屁贴身秘书干什么?不就是一保姆么?
洁白的牙齿,细长的眼睛弯成一个月牙,整个人充满阳光。洛少真是太迷人了,生活中他像一个顽劣而阳光的大男孩,工作中却有是一个金融天才,完美啊!洛少有没有女朋友呢?韩窈窕在座位上审核着最近的财务凭证,心中胡乱地想着。按自己也是女强人,在华夏职业经理人中也算收入最高的一批人,可是,在夏洛面前怎么这么多儿女心事呢?柔柔软软的,没有一个性。韩窈窕无奈地皱了一下眉头,托腮看着天花板。
还有,最近洛少的经营战略是越来越让人糊涂了。竟然定了那么多酒店,不知道洛少又有什么惊天的大手笔——
陆战,他上身穿着一件破旧的t恤,脚上是解放鞋,那颗脚趾从一个破洞里伸出鞋子外面,蓝色的化纤材质的裤子满是肮脏的汗迹,还有水泥。
如果你看见他,肯定看一眼立马就会忘记,因为在深圳的199年,这种来自华夏各地穷山沟农村的民工比比皆是。
他们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被车碾过,被无视过,被那些贵人唾弃过鄙夷过,他们没有什么过人的本领,也没有滔天的权势和背景,所以,他们学会了生存。
佝偻着脊梁,像原野上的一棵野草,面对狂风,他们弯下腰,他们只有一个目标——活着!生下来,活下去,对他们就是生活。香草宝马、锦衣玉食他们没有想过,他们只想多做一活,多赚一钱,可以让那质朴的妻子,买上一瓶雪花膏,能抹去一岁月的痕迹,一朵心仪已久的发卡,装一不招摇的魅力。还有那读书的儿女可以像其他孩子一样,买上一本《十万个为什么》买一个红书包,满足他们对知识的汲汲之求。
陆战,和他们一样,有着粗壮的胳膊,粗大的骨节和蒲扇一般的手掌,一看就是经常体力劳动的人。唯一和他们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那是敏锐得如同鹰一样的眼,但是,那种锐利又隐藏在一种近乎木然或者是呆滞的淡然中。
此刻,他坐在蓝荷酒吧里的一间卡座里,他盯着眼前的一杯可乐,端了起来,有战战兢兢地看了一眼对面的人,那目光是探询,对面的男人,穿着雪白的衬衫,戴着金丝眼镜,道:“大哥,喝吧,别客气。”
陆战大着胆子喝了一口。真甜啊,他刚刚从建筑工地下来,连续十三个时的工作让他很饥渴。没错,是十三个时,为了给家中的老母治病,他每天要工作十七八个时,他是一名挖孔桩的工人,按工作量赚钱,多劳多得。这个世界很残酷,也很公平,他从来没有抱怨过。
对面的男人,叫陈豪,他看着对面的男人,这位曾经自己的教官,心道,锐气磨去了一半,难道他真的泯然与众人?生活是一把杀猪刀啊。
他一向相信自己的眼力,如果没有这种眼力,他也不会在几年内成为深圳的地下皇帝。深圳地下势力都由他统治,坊间传闻,白天深圳由市委书记李景了算,晚上,深圳由陈豪了算。这话传到陈豪耳朵里,他笑了一下,道:“白天未必李书记了算,但是,晚上绝对是我了算!”
陆战又喝了一口可乐,偷偷回味了一下这可乐的味道,他知道这个东西,他平时是怎么也舍不得喝得,得一块多钱一瓶呢。怯懦着道:“谢谢,谢谢陈总。你,找我什么事情呢?”
陈豪在内心里叹了一口气,狗日的生活。他,眼前这个民工,可曾经是沈阳军区特种兵大队一级士官,射击项目教练,曾经在1988年全军军事大练兵竞赛中,获得短程步枪射击第一名。曾经多次荣立全军一等功二等功,执行了很多次秘密任务。当年多么威风啊,退伍短短四年,他就成了这个样子。狗日的社会!
陈豪从怀里摸出一张照片,把照片推倒他面前,道:“大哥,杀掉这个人,给你五十万。对了,我会帮你把你母亲的病治好,不就是尿毒症么,换个肾也没多少钱。”
陆战愣住了,杀人,多么遥远的一个动词。杀,人。杀,人。这个词组仿佛一颗子弹从他耳边呼啸而过,让他想起了那些战火岁月,那些鲜血,那些炮火,那些飞溅的弹片,还有血腥味夹杂着火药的清香,让他热血沸腾。作为一个和平时期的军人,他庆幸自己是一个特种兵,可以在这个太平盛世执行很多秘密任务。征战四方,饱经战火的淬炼。
杀人,这个动词,让他蠢蠢欲动,他觉得自己的手指在颤抖,对,左手的二拇指,扣动扳机的那个手指。轻轻一扣,敌人瞬间毙命,痛快淋漓。
母亲的病,真的可以治好么?想起慈母,他心中一阵紧缩。可是,看着照片上那个人,他愣住了,这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少年。穿着黑色的休闲装,从一个旋转门里走出来,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和身边的一个女孩子笑笑。他纯真得如同一池秋水的男孩子——他觉得,他下不了手。这,不是敌人。不是战场上兵戎相见的坏人,而是一个普通人。
陆战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没有逃得过陈豪的眼睛,他笑了一下,他知道,陆战的杀心已经被自己撩拨起来。
陈豪从身边拿起一个密码箱,按了密码,箱子腾地弹开——枪。沙漠之鹰。手枪中名副其实的王者,射程远,精度高,但是后坐力也很大。
枪在尖叫,在呼唤。“一把手枪,一个战士,都不应该如此寂寞。生在这个世界上,就是为了战斗,为了杀戮。”这是军方的词,这是曾经的政治动员,陆战一直记得。每当想起这句话他就血脉喷张,陆战禁不住颤抖着手拿起那把沙漠之鹰,冰凉的触感,却让他感觉分外温馨。
“咔嚓—”
陆战拉开保险,侧耳细听,声音清脆,没有丝毫杂音——好枪。在陆战眼里,枪像一个人一样,是有生命的,也有健康与疾病,这把枪听起来就是一个壮年的枪,健康,有力。正是好时候,不生涩,也不衰老。
陈豪靠着沙发,满意地笑了,凭这杀气,这次任务能完成的很圆满。“这是三十万。”陈豪不知道为什么,鼻子有发酸。狗日的生活。他本来打算先给他十万,事成之后再把陆战抹掉,神不知鬼不觉。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没良心,靠,在这个商品经济时代讲良心,就好像和婊子谈贞操一样可笑!
看着另外一个密码箱里,密密麻麻摞成一摞的崭新的钞票,陆战惊呆了,钱!在这个金钱时代能给自己母亲治病的钱,患了尿毒症的母亲,每周需要做两次透析,每次透析都要500块,一个月需要4000块!这对他来是一个天文数字!
自己就是每天工作十六七个时也只能赚一千来块,他已经接了十多万外债了。有了这些钱,自己就能给母亲治病了。他是英雄的母亲,她应该健康长寿,不是吗?
忽然,他心底里对那个少年没有一同情,他只不过是一个毫不相干的生命,而我的母亲,是英雄的母亲,不应该死。心底仅存的那一恐惧也消失无踪。
“我答应。”陆战拿起枪,站起身来,做了一个瞄准的姿势,整个人站立的笔直,像一杆标枪一样笔直,充满了杀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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