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若答道:“师父,我不喜欢那个白夜。”
法渡微笑道:“为什么?”
兰若本想说什么,到了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没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喜欢不喜欢都是来自于人内心的反应,还真的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兰若既然讨厌小白,那就用八字不合来解释吧。
“大概你俩八字不合吧。”法渡又揉了揉她的脑袋,“若是你看着不高兴,往后便尽量避免和他相见吧。”
兰若怔了怔:“你真不赶他走啊?”
法渡脸上带着笑,轻轻摇了摇头。
“你……”兰若低头甩开了他的手,“别总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孩子,我早就不是孩子了!我所说的话做的事并不是突发奇想!”
兰若大步冲回自己的屋子,嘭一声关上了大门。
法渡摇头苦笑。
除了宝殊之外,兰若便是陪伴他最久的人。覃飞那句话说得好,如兄如父,法渡待兰若的感情也是如此。从一个瘦脱形了的小姑娘蜕变成如此的模样,每一步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不可替代的记忆。那是一段把白菜秧养成大白菜的经历,那是历练,也是一种骄傲。
他并不愿意兰若生气,却也不想浪费任何一点和小白相处的时间。
他是兰若的依靠,小白却是他唯一活下去的意义。
他心里清楚那个改变一切的日子即将到来,他和小白的命运都是未知之数,他真的恨不得把所有的日子都掰成一分一秒来过。
“好了,为师也不打扰你了,你早些休息吧。”法渡转身离开,却在那一瞬间察觉到了异样。
侧边的花木枯了一丛,旁边落满了死去的蚊虫蜜蜂。
法渡靠过去在树叶上一蹭,手指上便抹上了一层薄薄的黄色粉末。凑到鼻端一闻,他的心便重重向下一沉。
雄黄。
法渡庆幸当年学过的东西还没全部还给教授,他至少还记得雄黄是四硫化四砷的俗称,又称作石黄、黄金石、鸡冠石,通常为橘黄色粒状固体或橙黄色粉末,质软,性脆。常与雌黄,即三硫化二砷、辉锑矿、辰砂共生;加热到一定温度后在空气中可以被氧化为剧毒成分□□,即□□。
现在已经过了喝雄黄酒的时节,平常也不会有人在家里储存大量的雄黄,这里会出现雄黄原本已经很奇怪,更何况还全都倒在一起,并不像是为了驱赶蛇虫鼠蚁而洒的。
“师父,你在看什么呢?”也不知什么时候兰若又开了门,曳着裙裾坐在门前,表情苍凉而决绝。
兰若非常聪明,如果她真的要藏,自然会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他现在发现雄黄其实原本就在兰若的预料当中,甚至这本来就是她故意要法渡发现的。
法渡沉着脸:“给我一个解释。”
兰若脸上带着笑:“我有好多种解释,你喜欢听哪一种啊?”
“我不想听你为自己辩白,我只想知道你的动机。”法渡压低了声音,“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师父,你是不是想知道是谁在指使我?”兰若摇摇头,脸上还未彻底干涸的泪痕之外是惊心动魄的美丽笑容,“没有别人指使我,我就是想杀他。”
法渡忽然从这张脸上读出了似曾相识的疯狂味道。
那两个在记忆深处藏着的不太正常又极度聪明的姑娘。
刀美兰,罗迦。
法渡不说话,兰若便继续说道:“只可惜他是大妖,光凭雄黄确实没办法把他怎样,那也无所谓,就当是个玩笑吧。正好可以看看他对你来说到底有多重要。实际上我更想知道你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谁知你根本就不去追查,我实在是等不了,只好主动引你来发现雄黄了……”
“够了。”这对法渡来说实在是莫大的打击,并不是因为用雄黄暗算小白的人是兰若,而是化生寺四支当中最残忍最疯狂的修神宗,竟然会是自兰若而始。
“够了?”兰若冷笑起来,“不够!”
兰若拽着法渡,竟然仰头凑了上来:“如兄如父,我从来都不稀罕。我想要什么,你心里其实明白得很……啊!”
法渡身上的护身佛光已经在转瞬之间把兰若直推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这一下看似很重,实际上却不过擦伤了些皮肤,并没有什么实质上的伤害,然而此时兰若心头却升起一阵由衷的绝望。
她用那么多年的时光和温情做赌注,却彻彻底底的输了。
她什么都没有了。
“我清楚你想要什么,你自然也知道我想要什么。”法渡淡然答道,“我容得下雪休,将来也容得下你。今天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但从今往后你若再对白夜下手,我便不会再如此轻易饶过你。”
法渡转身离开的时候,兰若在背后尖叫:“师父!易勋!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你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