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蕴上前几步屈膝给她行了礼,才笑道:“母亲正说要打发人去请我,我就过来了,可见我们是何等的心有灵犀。对了,怎么不见二弟?”
周望桂笑道:“屋里这会儿正乱着,我让奶娘抱了他园子里逛去了,横竖他如今但凡醒着,便在屋里一刻也呆不住。”
“是不是所有小孩子都是这样的,三弟如今也是如此,这下他们哥儿俩可以玩到一起了。”顾蕴笑着应道。
周望桂笑道:“我们此番只是回来小住,也就几日的时间,等他们哥儿俩混熟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来这宁安堂屋子还是以前的屋子,屋里的陈设也都没什么变化,可如今我再回来,感觉却完全不同了,难道这便是主人变客人的感觉?”
顾蕴如今在显阳侯府主不主客不客的,还真不好接这话,便只是笑着吃茶不语。
好在周望桂也就随口那么一叹而已,已主动岔开了话题:“对了,我先前瞧着你大伯母气色有些不大好,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这些日子琐事太多累着了,再不然有什么别的原因?蕴姐儿你若是知道,不知可否告知母亲,也省得回头我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白惹你大伯母不高兴。”
难道前日的事到底还是传了些风声到二房去,所以周望桂才有此一说?
顾蕴暗忖着,嘴上已笑道:“大伯母这些日子既要准备过节,又要忙着准备大姐姐下个月的及笄礼,还要照顾三弟,的确有够累的,也难怪气色不好。不过昨儿晚膳时,我还听大伯母屋里的丫鬟说,大伯父已与太医院一位太医说好,以后每隔十日便过府给大伯母请一次平安脉了,想来大伯母就算身体偶有不适,也定能得到最及时的救治。”
“你大伯父竟这般关心你大伯母?”周望桂的神色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难怪亲朋本家的嫂子婶子们都羡慕你大伯母,说她是个有福气的呢,大伯不但有本事,从不在外面花天酒地,还这般贴体人,放眼全盛京城,这样的人又能找出几个来?”说到最后,语气更是酸得能倒掉人的牙。
顾蕴就约莫明白方才自己乍见周望桂时,何以会觉得她气色不大好了,只怕顾冲安分了没几日,又开始故态重萌,让周望桂恼上了,不由暗忖,看来待会儿还得让卷碧去与二房跟来的人打听打听才是。
母女两个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了半个多时辰,睡着了的福哥儿被奶娘抱着回来了,周望桂忙上前亲自接过,给抱到内室放床上睡去了。
顾蕴遂趁机告辞了。
晚间少不得有家宴,因彭太夫人如今行动不便,于是就摆在了嘉荫堂的正厅里。
顾蕴也因此见到了自三月彼此彻底撕破脸以来,便再没打过照面的彭太夫人,自然还有顾葭。
彭太夫人看起来老了许多,也瘦了许多,一张只剩下皮包骨头的脸上一双浑浊的眼睛深深往里凹陷着,配着身上空荡荡的衣裳,要是半夜忽剌剌出现在人前,没准儿真会让人以为是见了鬼。
顾葭则长高了一些,一双眼睛再不像以前那样自以为没人注意到般转来转去的,给人以一种轻浮小家子气之感,进屋给长辈们行过礼给平辈也见过礼后,便低眉顺眼的侍立在了彭太夫人身后,瞧着倒比以往顺眼了几分,看来被周望桂打发去的两位嬷嬷“调教”得相当成功。
顾蕴既早与彭太夫人撕破了脸的,如今在座的又都是自家人,唯一一个外人沈腾在祁夫人等人看来,也是她的自家人无疑了,她自然懒得再粉饰太平,且也没有粉饰太平的必要,若是能因此让沈腾恶了她,反倒是好事一桩了。
是以进屋后只与顾准祁夫人并顾冲周望桂行了礼,又与顾菁姐弟几个打了招呼,从头至尾,连正眼都未往彭太夫人那边扫过。
彭太夫人立时气得直喘粗气,话虽仍说不利索,骂起人来气势却是比早先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她也学乖了,不敢骂顾蕴且知道骂也白骂,她纵骂哑了声音,顾蕴也只当没听见,便拿顾冲和周望桂开刀:“别人都是‘养儿防老’,我养的儿子却只会气我,让我素日孤零零的一个人寄人篱下也就罢了,好容易回来一次,却连面都不肯与我这个当娘的照,更不必说去给我请安了,晨昏定省,本是为人子孙最基本的本分,你们却连这都做不到,我还敢奢望你们什么?早知如此,当初我还不如直接将你摁死在血盆子里,如今一个人反倒能落得清净!”
当着兄嫂与满屋子小辈的面儿,顾冲被骂得十分难堪,只得皱眉小声辩道:“娘,我如今不是要按时去衙门应卯吗,方才我不就一回来,连衣裳都来不及先换,便过来给您请安了?”
彭太夫人的矛头便立时又转向了周望桂,除了顾蕴,她如今就看周望桂最不顺眼了:“冲儿要去衙门当值也就罢了,你一个闲人,素日不来给自己的婆婆请安,服侍在侧不说,我一说你又要彼此离得远了,今日彼此总离得近了罢,你却连个安都不先来给我请,你娘就是这样教你的?你周家可真是好家教啊!”
周望桂对她这番老生常谈的说辞早厌烦透顶了,不由掏了掏耳朵,老不死的就不能有点新意吗,她说的不腻她听的都腻了,当下只做没听见,与祁夫人说起笑来:“方才见曜哥儿被大嫂养的好生强壮,倒比我们福哥儿瞧着更像是哥哥些,果然足月的孩子就是不一样。”
祁夫人笑道:“福哥儿也被弟妹养得好,也就如今才半岁不到,等再过几个月你瞧,管保任谁也再瞧不出他是不足月的孩子。”
老虔婆要骂儿子儿媳她不管,只别犯到她头上,她就权当是看一场开胃小戏了。
周望桂便又问道:“这些日子我们福哥儿睡觉老是不安稳,大嫂,曜哥儿有这样的情况吗,要怎么才能让他睡安稳呢?”
祁夫人道:“怕是在长骨头,有些转筋了,所以睡不安稳,你让奶娘多喝些骨头汤,早晚再多抱他晒晒太阳,应当也好些……”
妯娌两个就这样旁若无人般的叙起育儿经来,只当彭太夫人的骂声是蚊子嗡嗡一般。
看得彭太夫人是越发的怒不可遏,只得又骂顾冲:“看看你娶的什么媳妇,不孝不贤,毫无教养,你也不知道管管,就算她娘家硬气,可出嫁从夫,你也该真拿出夫主应有的气势来才是,不就是一个末流小官儿吗,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了,咱们这样人家,做官不过就是闲着无事的消遣而已……”
末流小官儿?闲着无事的消遣?
周望桂嘴角噙起一抹讽笑,也不说话,只拿眼看顾冲,眼里的鄙夷与不屑毫不遮掩,末流小官儿,以前怎么没见你当上这样末流的小官儿,若非我父兄替你奔走,你连这样末流的小官儿且做不上呢,还闲着无事的消遣,你娘既说只是消遣,要不你就别要这个消遣了?
顾冲岂能不懂周望桂眼神的意思,立时便恼上了彭太夫人:“娘,什么末流小官儿,堂堂正五品的郎中在您口中,竟只是一个末流小官儿,您真是好大的口气,也不怕传了出去,为儿子和显阳侯府招来祸事吗?齐嬷嬷,太夫人既身体不适,你就先送太夫人回房歇着罢,横竖这几日都有家宴,太夫人总有好起来那一日!”
言下之意,彭太夫人若再这样,后面的家宴她也不必出席了。
顾冲这些日子在兵部是越发的如鱼得水了,彭太夫人说得轻松‘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他却是真喜欢做这个官,走到哪里都众星捧月的,隔三差五就有一场应酬,他也早结交了一批知交好友,大家在一起不知道多痛快,他怎么可能不做这个官了?
偏他近日与周望桂又才吵了嘴,周望桂那性子,什么话都敢说的,自然免不得说他这个官是靠着她父兄才得来的,她能让他得到,就能让他失去,他陪了好些小心,至今都还未将她完全哄转回来,谁知道自己的娘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一开口就是大不了不做这个官了,回头周望桂真因此让父兄把他的官给弄没了,他连哭都没地儿哭去!
彭太夫人身边如今就只剩下齐嬷嬷一个旧人,她信任自然是信任齐嬷嬷,有什么气却也是全往齐嬷嬷身上撒,齐嬷嬷早已是身心俱疲,惟恐她再出什么幺蛾子,祁夫人可一早与她说了,太夫人但再犯牛心左性,都是她这个贴身妈妈没有规劝好,祁夫人只惟她是问。
如今虽不是祁夫人发话,但顾冲发话反倒更好,齐嬷嬷便不再犹豫,屈膝应了一声“是”,便半劝说半强迫的将彭太夫人给弄走了。
花厅里这才总算有了一点家宴该有的热闹气氛。
顾苒今日也被祁夫人开恩放了出来,好容易得了机会与顾蕴说话儿,岂能轻易放过,待顾准一发话开席,她便凑到顾蕴耳边,问起她宇文策的情况来,“……我上次托你帮我打听的事情,如今怎么样了?你别不是忘了罢?”
顾蕴暗自腹诽,平常夫子让你背文章时,怎不见你记性这么好?也将声音压低得仅够二人能听见,道:“没忘呢,就是那位十一爷早有心上了,就是他们府上一位侧妃的娘家侄女儿,只因荣亲王妃担心将来庶长媳进了门,与那位侧妃抱成团对付她,一直从中作梗,所以二人暂时未能心想事成罢了,你还是趁早死了心的好!”
顾苒立时垮下一张脸来,好半晌才泄愤般大吃大嚼起碗里的菜来,顾蕴忙问道:“你这是干嘛呢?”
“你看不出来吗,我这是化悲痛为食欲呢!”顾苒的声音含混不清,等大吃了一通后,才又与顾蕴道:“这会儿我觉得心里好受多了,罢了,反正我也连那人长什么样都想不起来了,他有心上人就有罢,只能说明我们有缘无份,我总能遇上我真正的有缘人的!”
顾蕴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般的豁达,才是她心目中那个真正的顾二小姐呢,以后她总算不必再为此事发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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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还是不舒服,今天万更不了,估计明天也万更不了哈,请亲们千万见谅,么么哒,O(∩_∩)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