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古尔泰看到敌军后阵旌旗招展,马蹄声齐整的响起,他明白他一直关注的明军军将最为精壮的家丁出阵了,他回身看看身边的同母弟德格类,“出发吧。”
粗短的德格类闷声不语的催马行去,身边几十名的戈什哈随扈,德格类引领着由三旗巴牙喇组成的数百骑甲向明军军阵急进,这是两万女真军兵的最强武力,每个巴牙喇都是身经百战,是莽古尔泰为老对手赵率教备下的大礼。
赵率教居于家丁队伍的后阵,随着家丁军阵奔驰着,他明白此行凶多吉少了。
每个军将都会备有备军,以防万一,他麾下数百家丁都是久经战阵的辽兵里挑选的,当然同建奴甲兵在马上的战力相比还是相差太远。
只是身为辽镇山海关总兵他有自己的尊严,宁可战死沙场,也不能如李永芳、范文程、石庭柱般遗臭万年。
家丁的队伍劈开散乱的明军军阵,向建奴军阵奔涌而去,许多被打散的明军自动的跟随其后,他们晓得能否破阵而出,在此一举。
三眼铳接连爆响,短短数息间,几百颗弹丸激射向对面建奴,近百名的建奴※,兵丁落马,前排家丁嚎叫着挥舞着放空的三眼铳冲向敌阵,家丁的战力倒是不俗,在人仰马翻中,过半的家丁破阵而出,身后数百的散兵游勇也随着杀出重围。
兵丁们狂喜着欢呼着拍马向前,可惜,欢快的时光太短。旋即对面马蹄如雷。数百俱甲建奴杀到。
“弟兄们。成败在此一举,随我杀。”赵率教大喝一声,明军鼓足余勇冲向敌人。
在几十步距离上,双方骑弓对射,赵率教的右胸一麻,一枝重箭破甲而入,贯入盈寸,赵率教大声的咳嗽着。口中吐出鲜血,他用力掰断箭杆,坚持着催马向前。
“老爷,您受伤了。”身边的汤原大急道。
“冲过去再说。”赵率教艰难的喊道,血沫随着话语从嘴角流下。
两军对撞开来,赵率教前方的护卫一枪刺中一个甲兵,松手放开长枪,抽出马刀。
就在此时,后面疾驰而上的一个甲兵狼牙棒挥舞击碎了护卫的头颅,护卫掉落马下。甲兵的狼牙棒还没有收回,赵率教的雁翎刀斜劈下来。将其护颈砍开,几乎将其头颅砍断,甲兵惨呼一声掉落马下。
赵率教的马刀没等收回,一杆长枪刺向他的前胸,赵率教回手一刀格挡长枪,不过毕竟身受重伤,气力大减,只是将长枪挡开半尺,还是贯入右肩。
赵率教身子打横,几乎掉落马下,身边一个家丁一棍将这个甲兵击飞下马,自己则被敌军一枪刺穿。
赵率教失血过多已经陷入半昏迷的状况,身边老护卫汤原用手相扶,这才勉强向前,随着汤原被一个甲兵击杀后,赵率教摔落马下,他陷入昏迷之中,再也没有醒过来。
只有二三十骑突出重围,其中竟然有总兵大旗,它挥舞在一个巨汉手中迎风向前,这让莽古尔泰恼羞成怒,他亲率百名护卫冲向明军,将这些明军劈砍马下。
此时,蔓延数里的人马尸首展现在众人面前,这里只剩下零星的战斗,四周的乌鸦呱叫着盘旋空中,等待着盛宴的到来。一副末日的场景。
汉军中的许多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身为农民他们何时看到过如此凄惨悲壮的战后场景。
莽古尔泰一挥手,汉军们向战场走去,到了他们开工的时候了,打扫战场也是他们的活计。
路有麻木的走入屠宰场,靴子被血污浸透,他伸手剥开一个明军死尸上的铁甲,棉甲、皮甲建奴并不在意,他们只关注铁甲,铁甲都要被收拢起来。
方西门看中了一个明军军将的雁翎刀,一看就是一把寒光凛冽钢口极好的好刀,他用力抽刀,死去的明人军将手紧紧握着长刀,方西门抽出顺刀切去军将的手指,将刀抽出。
路有看着面前尸体上挽起的发髻发呆,他想起自小母亲为他打理发髻的情形,如今恍如隔世,自己如今脑后是鼠辫,没脸见先人啊。
啪的一声,路有身上一痛,一个监工的建奴旗丁怒瞪着路有,手扶腰刀,面露不善。
路有急忙继续动手翻找明军身上的银钱。旗丁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路有浑身出了一身冷汗,他晓得方才他是逃得一命,建奴对于汉人可是随意打杀。
大明守城名将辽镇总兵赵率教战没于野战,原因是同为总兵的朱国彦不许援军入城,当然遵化巡抚也是功劳不小,就是这么简单,也就是这般荒谬。
第二日,岳托、济尔哈朗的右翼军同莽古尔泰、阿济格的左翼军会师于三屯营,漫山遍野的建奴兵卒让久未经历战事的蓟镇数千兵丁肝胆俱裂,在城前示众的一众辽镇援兵赵率教以下军将的人头则是让朱国彦魂飞魄散。
辽镇军兵的勇武他当然晓得,连赵率教这个名将都身首异处,这让他惊惧不已,同时他也知道他完蛋了,毕竟赵率教战死的原因就是他没有让辽镇援兵入城,仅凭这点他最少是个去职待勘的罪过,而丢失防地等罪过更甚,如今唯一自救的就是守住三屯营重创建奴。
不过朱总兵很快发现,他不是赵率教,他镇守的三屯营是戚爷当年修建的一座雄城,他的属下却是人心变乱,有抗击的,有打算投降,未战先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