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窃以为属下所为有功于大明江山社稷。”赵烈昂首答道。
“好好好,”孙元化气极,他须发彭张,手抖动着一指赵烈,“你讲讲如何有功于社稷。”
“孟子曰,民贵君轻,荀子云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先唐太宗牢记施行得以贞观之治,不知大人然否。”赵烈不为所动。
“先贤所言极是。”孙元化听到此处即刻正容端坐,赵烈所言乃是先贤贤君所言,绝不能轻忽,且是孙元化擅长之所,也不能居于下风。
“大人以为孟子荀子所言警示何人。”赵烈问道。
“此乃警示君王,不可肆意妄为,善待百姓,方可长治久安。”孙元化道。
“然大明乃是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此言非仅是劝诫天子,也是提点士大夫与仕绅,不知大人然否。”赵烈道。
“然。”孙元化多一个字也不想说,他感到渐渐失去了这场训诫的掌控。
“今我大明百姓耕种万千田亩,供养大明上下万民,朝廷赋税泰半皆出于此,我大明士绅所辖田亩泰半不用上缴赋税,大人然否。”
“然,此千百年成例。”孙元化的意思明显。此乃是千百年来的成例,小子你有意见啊。
“既然民为贵,万民又供养万千大明子民,为何每逢灾荒就得抵押田亩向士绅借贷度日。继而失去田亩流离失所或是成为佃户或是成为流民,而士绅却是肆意打杀之,本将窃以为此乃大明山陕之乱的根由,大人之意何如。”赵烈的问题实在是刁钻。让孙元化极为的尴尬,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孟子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再者,匪乱之事也是你等妄加非议的。”孙元化斥道。
“大人,饥寒交迫,安危不得,此等情形从此案中看见一般,我登莱治下百姓处境堪忧啊,前年闻香教之乱,短短三日纠集数万乱民,何也。此前车之鉴,因此,赵烈所为正是借此惊醒登莱士绅善待百姓,如亚圣所言要轻徭薄赋,否则即是抱薪救火,将我登莱置于山陕之境,到时灰飞烟灭、玉石俱焚,因此,属下窃以为此番所为有功于大明社稷。然则属下思虑不周,办事仓促。请大人责罚。”赵烈拱手请罪。
“如此说来你确是有功于社稷。”孙元化气极反笑,“本官没想到赵烈你一武将确有苏秦张仪之辩才。”
按赵烈所言,那他确实是大功之人,然则其行事跋扈莽撞。破坏的是朝廷处事的章程,这才是根本,但是在赵烈方才扣下的大帽子下,这些都成了上不得台面的细枝末节了,听听都是民贵君轻、轻徭薄赋了,还能将赵烈如何。
“赵烈你近日所为。兹事体大,非本官能决断了,一切皆等圣裁吧。”孙元化一时寂寥,说实话,赵烈跋扈,那个何起睿也确是心狠手辣,妄为读书中举之人,一切都等着万岁判定吧。
“多谢大人,属下铭记于心。”赵烈跪拜于地。
此时一个三十余岁的文士入得室内同孙元化耳语几句,孙元化听完面目冷峻。
“大胆赵烈,如何驱使麾下军兵夺门自守,还有法度在心吗。”孙元化厉声道。
“大人休怪,昔日袁承焕斩毛大人时也是擅自决断,朝廷文臣不顾法纪擅杀武臣,令天下武将心寒,属下身为武将从毛帅之事起从不敢大意行事,万望大人体恤。”赵烈态度极为恭顺,一个劲地叫苦,怎么看都是受害者。
一提到袁承焕没有请旨擅自斩杀朝廷二品总兵毛文龙之事,孙元化气势一滞,尼玛,这个太打脸了。
袁承焕一事确是让大明武将肝胆俱裂,也是极为心寒,如辽东总兵祖大寿已是拒诏多次,说什么也不进京了,就是朝廷说的天花乱坠,什么奖赏收复四城如何如何,这位总兵也不奉诏,就是在辽东盘着了,这就是此事的恶果,二品大员砍瓜切菜般被剁了脑袋,其他武将谁不胆寒。
“本官岂是袁蛮子,赵指挥休要妄言。”言语还是呵斥,不过口气舒缓不少。
“大人有所不知,属下如今只要被上司召集,心中就忐忑不安,深恐步毛帅后尘,大人休怪。”赵烈拱手道。
孙元化已经是彻底无语了,但是他还真没法暴起,一是毛文龙被杀确是让大明军将心寒,东江因此分裂叛乱,到现在这个乱摊子已经是他孙元化手中的烫手山芋了,他还必须解决,这是万岁的期许,再则激怒赵家弄出不测,数千击败建奴的精兵动乱加上威海水师的袭扰,登莱必定大乱,到时无论赵家结局如何,他孙元化也必定会人头落地。
“好了,回去约束兵丁,绝不可肆意胡为,等候朝廷的旨意吧。”孙元化意兴阑珊,赶紧将赵烈打发走了事,他心中愈发坚定说什么也要整束出忠于自己的军伍,否则登莱巡抚之位恐怕是坐不稳。
赵烈恭敬施礼道别,施施然出了巡抚衙门,在他看来,目下一切顺利。不过几日后就难说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