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渐渐向着西方的地平线落下,夜色越发厚重。
不知从哪里来的浮云渐渐聚拢,将天空遮住,渐渐的一颗星都不能看见,只在天的尽头,有一轮淡淡的光华。
从冬木町往西,越过稀疏的农庄和大片的田野,是树木丰茂的山林。
路灯自然不会延伸到这里,甚至连公路也只远远地在山下画上尽头,黑夜中的山林远离了城市的喧嚣,显得格外静谧。
若是诗人在这里,或许会大发幽思,怀古忆昔;若是画家在这里,或许会赞叹这幽深的美景,决心将其永远镌刻在画布上,流传后世……但若是一个富有战斗经验的人在这里,却必然会惊出一身冷汗。
这里太静了,静得不正常!
虽然时至深秋,虫鸣之声大约已经都消失不见,但怎么也应该有些夜行的鸟儿飞过天空,或者最起码应该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然而这里什么声音都没有,完全就是一片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仔细看去,这山上郁郁葱葱的树木全都静静地耸立着,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晃动——可是山下的道路上,明明正在有夜风正无声吹过。
这座山……仿佛完全静止了似的。
一片寂静之中,忽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男子,身材普通,既不高也不矮,既不胖也不瘦,十分平常。他穿着黑色的紧身衣,单薄的衣服遮不住身体的线条,可以隐约看到那身不错的肌肉。一个白色的面具戴在他的脸上,将整张脸完全遮住,而紧身衣上连着的帽子更是把头发都一并包裹在里面,看不出发型。
这人步子不急不慢,一步步朝着寂静的山林走去,动作间没有任何急切之意,仿佛只是散步一般,但每一步却都能跨出好几公尺,宛若大地在他脚下缩短了一般。
如果程鹏在这里的话,必然能够认出,这人用的也是缩地之法,但却和他那追求高速、动作猛烈的缩地截然相反,飘逸出尘,没有一丝人间烟火的气息。
更加让人惊讶的是,这人慢慢走来,一直走到山脚下,却听不到半点脚步声。
黑衣人在山脚下停住,目光透过面具,看向前方的山林。
在一般人眼中平平无奇的寂静山林,在他看来却充满了五颜六色的光芒,一层层一圈圈密密麻麻,简直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果然是魔术阵地!”黑衣人开口了,声音低沉浑厚,带有一种莫名的磁性,让人只需要听到他的话音,就会觉得这是一个可以信任的忠厚之士,“和我猜的一样啊……那个家伙……打算躲在这里坐山观虎斗,等着大家精疲力竭了再跳出来打落水狗吗?”
“想法不错,可是很蠢。”
如此说着,他走过了道路的尽头,踏上了山林。
一道道法术的光芒如同走马灯般扫过,落在他的身上,然后仿佛这里什么都没有一般,直接透了过去,毫无阻碍。
黑衣人在山林之中缓缓穿行,每一步都抵得上普通人狂奔好几步。
法术的光芒不断在周围掠过,却不能在他身上激起任何回响。他便如同一道无声无息的黑色流水,慢慢地流淌着,直奔山林深处而去。
几分钟后,他来到了一座位于山坡上的寺庙前方。
石阶一级一级向上排列,一直排出三四百级,尽头是高耸的围墙和紧闭的大门。
这里的法术光芒更加紧密,层层叠叠化作半透明的光罩,将整个寺庙都笼罩在里面。
黑衣人面具下的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不屑的冷笑。
然后,他便迈开步子,踏上了通往寺庙的石阶。
他一路走过,身上泛起了黑色的波纹,仿佛空气变成了流水,而他在水中稍稍溶化,留下了一圈圈墨色的痕迹。
然而不管是什么样子的防御法术,只要被这墨色的痕迹碰到,便会暂时变色,失去原本的功能,让他毫不费力地通过。
等他走远之后,那墨色就像是少许墨水在大量清水之中一般很快溶散,各种颜色的防御法术也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只有那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地拾阶而上,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越过原本应该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防御,来到了寺庙的大门前。
大门横楣之上挂着“柳洞寺”的匾额,两侧是两尊石雕,雕刻的是佛教的护法神。石像看起来已经有一些历史,身上的颜色斑驳,还有许多破损,似乎十分普通。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们的眼睛很不一般——那不是寻常的石头,而是珍贵的宝石!
这些宝石大小已然十分惊人,光泽更是完美到了极点,若是拿到珠宝市场上去,或许一粒就足以换取名车豪宅。
然而在这里,它们只是石雕的眼睛。
黑衣人自然注意到了石雕,他仔细打量着那两尊已经因为岁月侵蚀而不能明确判断出身份的神像,双手轻轻合十,对着石像微微躬身,行了个礼。
说来也巧,当他直起身子来的时候,月亮正好完全落到了地平线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