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喟叹一声,忽然觉得,他们似乎又回到剑拔弩张,步步为营的巧云居,这半年的诀别天涯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他们没有提起那晚泾河边涌起的恨意,也没有提起那晚各自的决绝,很多时候,他们已经学会了隐藏,小心翼翼。
二人躺在软床上,中间的距离隔的极远,某人不再翻来覆去,某人百爪挠心。
万里无云、草原碧阔。
甄月穿着侍女送来的软袍出了帐子,清晨醒来时,北墨凌便已经不在了,她不免暗自松了口气,避免了醒来时的尴尬,她嘴角无力的轻扯,在他身边熟睡已经不是件稀奇事了,深吸一口草原清澈的空气,让冷意在胸腔涌动,冷却不必要的情绪。
西奴物资匮乏,经济落后,没有富朔南疆的奢华,款待贵宾的早宴也极其简单,一块大馍,一盘香喷喷的羊肉,一壶烈酒。
还未走进宴席,远远的就听见呼韩清的朗笑,像清泉流缓的瀑布,而北墨凌已经是昨日的面孔,就算他极力掩饰本来面貌,可模子里还是清癯俊美,甄月不免心想,若是呼韩香瞧见北墨凌那张人神共愤的真实面孔,不知会不会将天下间所有俊俏女子拖走!
北墨凌抬头望过去,见到侍女身后亦步亦趋的少女,神色微怔,少女浅色罗裙镶银丝边际,颈边一圈雪白的绒毛,簇拥着削尖的下巴,眼睛灵动锐利,像初冬含霜的莲花,脊背永远笔直,如同她一直坚守的信念,这半年,她似乎长高了些,今年快十八岁了,亭亭玉立,早过了出阁的年纪。
甄月坐在兽皮软垫上,与北墨凌同一席,她抬头看了一眼北墨凌身后的侍卫,侍卫气质沉稳,身姿肃然,从身形上看,与许久未见的腾简有些相似,侍卫察觉探究的目光,也垂眸望去,眉宇间没有侍卫的卑谦,看着她的眸色有几分冷。
甄月了然,收回了目光,一块被切好的馍饼霎时放在她面前的小碟上,男人手指莹玉,很是好看。
“昨夜天黑,还没看清姑娘的容貌,今日一见,东郯养育出来的姑娘果然水灵。”呼韩清朗笑说道。
昨夜初见呼韩清,觉得此人弓箭使的不错,早闻呼韩清统领天山以西,杀使者,是个凶神恶煞之人,此刻细看,倒与传闻并不一样,可甄月还是能从男人延伸的眼尾中看出隐藏的犀利,昨夜她可是杀了不少西奴兵,这人还能笑的出来?
甄月对呼韩清的赞美报以一笑,就听身旁的北墨凌语气慵懒的说道:“东郯能养出什么好看的人。”
此话一出,呼韩清收起了笑意,甄月也不搭理男人的阴阳怪气,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从甄月进来便一脸不悦的呼韩香眉色飞扬,眼露喜悦,心想着莫非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昨晚没服侍好二爷?这二人的气氛看着并不像温情过的,如此一来,这个女人是死是活便无关紧要!
“原来妹妹不是东郯人。”呼韩香手端香酒,款步而来,精细的眉眼杀气一闪而过,她故作歉意,脆生生的说道:“昨夜我还误会妹妹是奸细,我们西奴好客热情,我冤枉了妹妹,在这里敬妹妹一杯。”爽快的一饮而尽。
甄月淡漠的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却并未回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