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陆家老尸都僵着腿在前面走,走的不快,我远远的尾随在后头。天本该大亮的,但依旧阴沉的如同黄昏。一路走了很久,远处就是已经塌掉的马牙山,走到这时,老尸行走的方向微微一变,我立即就看出来,他们是冲着马牙山而去的。
一看见他们去马牙山,我跟着兴奋起来,马牙山里头凶险莫名,我是被逼无奈才出来的,本来单枪匹马没把握再进去,但陆家这些老祖宗如果真的去马牙山,我就可以借他们的势走一趟,想办法去找找五叔。
我料想的不错,祖宗们果然靠近了马牙山。偌大的山体塌下去一半,面貌全非,当时山背后的横洞已经被堵死了。我有自己的打算,怕离的近了被发现后计划受阻,所以始终保持一段距离。
老尸绕着山脚走,贴近了山背,山是塌了,但塌的还不算彻底,原本的横洞口旁边,留了一个大概一人高的口子。走在最前面的祖宗从入口跳了进去,后面的依次而行,我隐忍不动,想等到他们全部进去之后,再悄悄跟上。
片刻间,祖宗们有条不紊的从口子跳进去,原本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然而最后一具陆家老尸跳进口子,还不等我起身朝那边走,已经塌了一半的山体突然又剧烈的震动起来,吓的我顿时不动了。
轰隆……
马牙山连同周围的地面都在晃,随着晃动的加剧,垮塌了一半的山体轰然再次塌落,这一次势头更猛,塌的也更彻底,所有的山间缝隙都被填死了,地面陷落很深,第一次坍塌,还留着半截山在上头,可这一次,整座山几乎都陷入地底。
路,一下子被堵死了。
我站在外围,眼睁睁看着马牙山塌成一片平地,却无计可施,五叔,陆家的祖宗,还有那道难以揣度的诡异巨门,完全被埋进了深深的地底,任谁也进不去。一切隐秘,也随之被深埋。
我站了很久,垮塌后的山地一片死寂,尽管我很不甘,却不能一直白守在这里。紧跟着,头顶的铅云散去了,日头已经老高。我想了想,五叔吩咐过要我离开石嘴沟,可是该去哪儿,该去做什么,他一个字也没说,对于前途,我没有任何打算。
米婆的尸首还在家里放着,无论如何我得把她送回小岭坡。我不甘心所有的秘密都随着五叔的离去而被掩盖,但我年纪虽然还不大,却懂得一个道理,有些时候,人是不能不面对现实的。
我顺着原路重新回到族坟,把祖宗们由内刨开的坟头全部填平,乱七八糟的收拾了一下,已经到了半晌。我不顾劳累,接着跑回家,弄了一辆平时用来拉粮食的独轮车,用车子拉着米婆,朝小岭坡而去。
这二十里山路,以往都走惯了,只不过推着米婆的尸体,脚步越来越沉重,我遇上的,都是些什么事?一路胡思乱想,把米婆送到小岭坡,我找到村里的村长,把米婆的死讯说了,本以为至少要被狠狠咒骂一顿的,没想到村长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很随和,看了看米婆的尸首,叹了口气,说米婆年岁大了,生死有命,勉强不来的。
米婆无儿无女,不过在村子里人缘很好,我把人送回来,村里就开始张罗白事,山里头做白事,过程几乎都是一样的,在米婆家里搭了灵棚,尸体放过头七,然后入土。本来已经没有我的事了,可我总感念米婆是因为帮陆家的忙才死的,心里着实过意不去,恰好她没子女,我就戴孝亲自给她守灵。
灵要守七天,我只守了一天,就被村里的人硬劝住了,他们把我拉走,又换了一个平时跟米婆来往密切的老太婆去守灵。石嘴沟附近的山民对陆家始终有种隐隐的畏惧,宁可让我歇着,也不愿多事。我心想着守灵不守灵,其实也不要紧,诚意到了就行。所以就在村子里暂时安身,准备等头七一过,米婆下葬之后离开小岭坡。
村子里好吃好喝的招待我,我却食不知味,睡的黑白颠倒。白天别人下地干活,我蒙头睡觉,等别人入夜睡了,我一熬就是一宿。这样过了三四天,隐约又瘦了一圈。
第四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屋门外,把玩着“恶鬼”塞给我的那只兽首扳指。我觉得,在这场风波里,兽首扳指或多或少都是个因素,只不过左看右看,总是参不透扳指的玄机,就辨认出这是件无法判定年代的古物。
“陆家小爷?”
正想的出神,冷不防有人在院子门外轻轻喊了一声。月光清亮,我一抬头,看见一个老太婆站在院外,伸头朝这边张望。我跟小岭坡的人不是特别熟,不过因为米婆的丧事,我认的这老太婆就是村子里指派给米婆守尸的人。我和这个守尸人没有交集,所以对于她的到来,有点诧异。
我起身走了几步,到院门边的篱笆前问她:“什么事?”
“这个……那个……”守尸人跟米婆关系很好,米婆也教她做过几手法事,但山里人没见过世面,知道我是石嘴沟的人,心先慌了,站在外面结结巴巴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