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连守信忙站下,扭头仔细看了看,才看清周氏的位置。
“你舍得回来了?离我这老远,你是怕我吃了你,还是你有钱了。怕我老婆子挂连你?”周氏一如既往,对儿子们一开口。就没有好话。
连守信早已经习惯了周氏说话的方式,自动地将周氏这些话翻译成一般人的语言,周氏这是让他到她跟前去。
连守信就走到上房门口。
“娘,有啥事,我这还得去拔草。”
很平常的一句话,但是到周氏跟前,那就是错漏百出。
“我不叫你,你就没事,我这一叫你,你就有事。你烦我这老不死的。你就直说。”周氏指着连守信的鼻子,骂道。
周氏就是一贯的这样不讲理,连守信无奈,肩膀下意识地耷拉了下来。
看见连守信俯首帖耳的样子,周氏才略微满意。
“我有话跟你说。”周氏说着话。扭过身,率先朝屋里走去。
连守信回头看了一眼,正看见连蔓儿朝他做鬼脸。连守信再次无奈,自得跟着周氏进了屋。
连蔓儿见他们进了屋,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轻快地小跑过去,打算听一听,周氏跟连守信会说什么。
没料到,连蔓儿刚到上房的门口。连秀儿就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干啥去?”连秀儿挡住连蔓儿。
“我看看我爹。”连蔓儿就道。
“你该干啥干啥去,你奶找你爹说话,你进去干啥?”连秀儿说着,就赶连蔓儿,分明是不想连蔓儿听见周氏和连守信说什么。
连秀儿站在门口不走,连蔓儿没法偷听。她心里更加好奇。却又不好硬闯进去,只得退回来,一边喂鸡,一边支楞起耳朵,倾听着上房的动静。
周氏高一声低一声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上房传出来。高声是在骂连守信,低声的却分辨不出是在说什么。
足足过去了两刻钟的工夫,连守信才垂头丧气地从上房走了出来。
连蔓儿忙上前去,将连守信拉进西厢房。张氏和连枝儿知道连守信挨骂,也都跟着进了屋。
“爹,我奶又骂你了?”连蔓儿就问,“因为啥呀?”
“啥也不因为。”连守信闷闷地道。
周氏骂儿子与骂媳妇不同,骂媳妇,周氏总会有些理由,哪怕是鸡蛋里挑骨头。骂儿子,周氏是从来不需要找理由的。想骂,她就骂了。
即便不需要理由,也应该是有某些缘故的。
“他奶到底跟你说啥了?”张氏就问。
“啥也没说……就说我这两天总不着家,说我躲着她啥的。他奶心里不痛快吧,拿我撒气呗。”连守信说着话,就站起来往外走。“我还得回那边,把园子收拾收拾。”
周氏和连蔓儿连番追问,连守信这次却嘴紧的很。
“要不就是真没啥事。”连蔓儿对张氏道。可没啥事,为什么周氏还怕人听见,让连秀儿出来看着门。“要不,就是我奶说了啥,我爹觉得说不出口。”
“你奶到底说啥了那?”张氏点头,心中也满是疑虑。
天将擦黑的时候,连老爷子带着下地的人都回来了,每个人的鞋上和裤脚上都沾满了泥。自然而然的,大家伙的脸上也都没什么好颜色。
当着连老爷子的面,谁都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都抱怨开了。
“这地里都下不去脚,人别人家都没下地,就咱,这一下晌,累的半死,才种多一点地。”
“咱爹就是恨活计,说看人家都有种完的了,说咱地种晚了。看着吧,明天这天上就是下刀子,咱爹也得让咱下地干活去。”
“这早晚地,也不在这半天。咱爹自己恨活计不说,还最怕别人歇着。”
上房里,连老爷子一边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袋,一张脸黑的像锅底一样。
“这帮兔崽子,一个攀一个,磨洋工。这地,得啥时候才能种完。……就不该让他们下地,活干不了多少,净拖后腿了!王八羔子,再这么地,都给他们分家!”
连老爷子的烟袋锅子狠狠地敲在炕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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