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常晏意外和栗原惠理有了一次简短的谈话后,他除了知道对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以外,还了解了这段时间对方做出那种种行为的背后原因。
事实上,他之前一直都很不解,为什么栗原惠理虽然在口头上表明了她对直树的兴趣,然后每次考试成绩也如她所说的那样和直树一起并列第一,排名榜上的名次好几次都让松本气得直咬牙,但除此之外她却其他什么试图接近直树的举动都没有?一般来说,既然她有了知晓剧情的先天优势,那最应该,也最可能会采取的行动不就是借机刷直树这个目标对象的好感度才对吗?为什么他感觉对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只是针对松本这个人……偶尔栗原惠理也会顺带对付一下琴子,但受到她关注度最多的却依然是松本,而非直树这个男主角……
也是这个原因,他才会做出其实栗原惠理并不如她嘴上说的那样在意直树这个人的猜测,在他看来,似乎和松本针锋相对要比攻克直树这座冰山要更符合她的行事方向,毕竟他有看到过对方在赢过松本时那快意十足的神情,可不像是假装出来的,也许就像是她那天晚上说的那样,她是真的很看不惯松本这种人。
——以至于她会那么不遗余力的,抓住一切机会打击对方,即使在知道他可能是和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的“同类”时,她做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叙旧”或是其他,反而是警告他不要插手进自己的行动中,哪怕在潜意识里都已经能隐约感觉到他对自己的威胁,也还是不改初衷……
他那天晚上回去后和摩卡稍微提了一下栗原惠理的事,摩卡歪着脑袋也十分不解,不明白她在认出常晏的来历后,为什么还能保持那么淡定的态度,甚至是什么疑问也没有……
常晏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也许在栗原惠理眼里他只是个和剧情无关的无足轻重的人,即使他和直树及琴子这两个主角的关系不错,但也无关紧要,反正他从一开始也没有做出过什么或直接或间接损害过她利益的事——当然了,就算是他曾在暗地里阻止过自己的行动,但他也确实没有做过其他事——所以,大概这就是栗原惠理哪怕其实心里忌惮着他,但却因实际情况而不把他放在眼里,依旧我行我素的缘故吧?
他掸了掸衣袖,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也不知道这个穿越者是聪明还是愚笨,明明就已经知道他来者不善了,却偏偏能处变不惊,还能不慌不忙的叫他不要多管闲事……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冷静自信过了头,还是其他什么。
关于野生穿越者和时空的秩序管理者之间的对立关系,会让他们对彼此自然而然的感到排斥,所以他才会大概知道栗原惠理心里的真实想法。恐怕对方并不是如表面上表现那样真的不在乎他的存在,而是选择性的趋利避害,在面对阵营未明的他时,对天敌的不适感让她在处事的时候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避开了和他可能产生的交集。
——只是即便她已经足够小心翼翼,但她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马脚,以及她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份却让她的突兀如同探照灯一样显眼,而且他估计对方无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身份,和他的任务居然会是遣送她这个野生穿越者离开这个世界吧……
常晏动了动脖子,目光望向夜色中虚空的一点,像是自言自语般低低说了声:“该什么时候把你送走呢?或者说——”他该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本来照理说,他现在已经做好了该做的事,就应该抓紧时间在“印记”的有效期限到来之前让摩卡把他们一起传送离开的,只是现在他就要开始考虑要怎么处理好自己身后的一大堆事情,以免在他突然离开后造成什么混乱。
虽然摩卡说过世界意志会自动帮他把漏洞补齐,所以他担心的问题几乎不可能发生,而且到时候人们连他这个人都不记得了,更何况是那些和他相关的东西?
但他还是想要自己去做这些事,出于某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原因,他还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和某些人道个别,毕竟他在和他们的相处之中也是有付出感情的,而且对于那些被迫在无意识中接受世界意志控制的人来说,也许他们再不会记得自己的生活中有过“常晏”这个人的存在,但他却还是想做些“多余”的事情……哪怕到最后记住的人只有他一个,他也愿意以此作为一种形式上的结束。
摩卡总是不能理解他这样做的目的,但它却一直都很支持他,无条件的听从他的安排,用他的话说就是:
【常晏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摩卡会一直支持你的喵~~】
虽然这是对方经常挂在嘴边的话,但每次听了,常晏都会情不自禁的觉得贴心,为对方的善解人意。
而每当摩卡这样卖乖后,常晏都会心情良好的为它准备爱吃的食物,外加手法熟稔力度适中的按摩,种种奖励使摩卡一张圆乎乎的猫脸都不自觉松软下来了。
常晏这次并不怎么在乎公司上的事,反正直树也对商场没兴趣,他也就没必要把手上产业留给对方了,他随便指定个看得顺眼的人作为接班人就好。至于其他不好处理的大笔资金和固定资产,他就一甩手捐赠给了慈善机构和转移到自家旗下的慈善基金里,大手笔让人侧目,不少人开始揣测他这举动背后的涵义是什么,会不会预示着他下一个投资方向的……
他为直树他们做的,也就只有暗地里让人解决了入江柩的公司遇到的危机,好让直树在选择未来方向上能少走点弯路和阻力,当然了,也能让真知子少担心自家丈夫和儿子一点。
至于琴子,他也没什么好做的,对方大大咧咧的性格,和足够开朗乐天的积极态度让她的人生充满趣味和波折,但事实会证明,她一个人也能过得很精彩,并不需要他去再多做什么,他也不需要怎么担心,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他也不是谁的救世主。
还有直树,对方本来就是个不用别人怎么操心的人,哪怕他对人情世故方面有些冷漠不适,但天生的好头脑和智力上的完全碾压会让他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这世界上有一种人,他不需要迎合别人,别人会主动来适应他的节奏,而入江直树刚好就是这种天之骄子。所以他根本用不着多做什么,即使他待人处事的态度和常识都乱七八糟,但天生自带的光环会让周围的人自觉忽略掉他的缺点,拥护在他身边,是他轻而易举就成为人群中的焦点,受到人们的热烈追捧。
所以对方大概也没有什么是需要他帮忙的,如果说是直树和琴子之间的关系进展太过缓慢的问题,他也不觉得这会出现意外,因为最大的意外即将被他带离这里,接下来他们之间的阻挠因素就出在他们自身了。毕竟感情是不可控的,他也无法决定直树什么时候才会像琴子那样爱上对方,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是时间,时间会让他们更加清楚的认识到彼此对于自身的重要性,而也正是时间才能让他们明白彼此间的羁绊到底到达了哪种程度。
偏偏时间,却恰恰是常晏现在所不能给予他们的东西。
以至于他能帮的,也就是和直树说上一句“在还能拥有的时候就要好好珍惜,免得到时候失去了再来后悔就来不及了。”
直树对此的反应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你在说什么奇怪的话?”
常晏耸肩“只是劝你要学会适当坦诚。”
“你是又听谁说什么了还是又想到什么事了?”直树无奈了,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我可不觉得自己有哪里是不够诚实的。”他可是一向都不屑于撒谎的。
“你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常晏也不拖泥带水,直接指出:“我说的是琴子。”
“又关她什么事了?!”直树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的感到了不耐烦,他连连摆手,表情尽是不悦,“就不能少说点那个家伙的事吗?”
常晏可不会被他不怎么好的口吻吓到,他轻轻挑眉,语调上扬,“我只是多嘴提醒一句,并无恶意。”他停顿了会,后又加了句“放心,以后我也不会再提了。”
直树敏锐地抓住他话中的关键字,察觉到了不对,“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以后也不会提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这是如你所愿,难道你不高兴吗?”常晏反问道。
“你可不是会轻易听别人话的人,你以为我是第一天认识你吗?事出反常必有妖,你的态度转变肯定有原因。”直树摇头,一边狐疑的看着他,似乎是想要从他身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一样。
“……你太敏感了,直树。”
“是不是我敏感你自己心里知道。”直树用他先前的话反驳了他,他顿了顿,有些不确定的看着常晏,“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常晏瞥了他一眼,也没直接给出答案,“你觉得我有什么事是要瞒着你的?”
直树皱着眉头哼了声,“你瞒着我的事多了去了,不要以为我不说就是没察觉到,只是懒得多管闲事而已,不过这次似乎有些不一样——”他仔细盯着常宴的脸看了半晌,虽然还是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但他就是莫名觉得不对劲。
就像是有某件不在他预想之内的事情即将要发生了的不安感,让他感到了诡异的忐忑。
——而且那似乎还是和眼前的人有关的事……那样的话,可能性似乎就多了起来,只因为对方没有告诉他的秘密简直是多如牛毛,他根本就无从下手,只能采取最笨的方法试探一二,可偏偏对方又不是那些容易被套话的人……
于是在对方毫无告知他相关内情打算的情况下,他也只能任由心里的异样逐渐增长,他暗暗希望着过不了多久,对方就会和他解释,把一切都告诉他。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个希望终将会落空,他想要知道的答案常晏永远也不可能告诉他。
常晏在决定离开的前一天再一次拜访了入江家,依然是受到了真知子的热情招待。
在闲聊中真知子无意间提到了大学的事情,她好奇地问常晏:“对了阿晏,大学的话打算要上哪一所呢?以后的方向应该都已经决定好了吧?”语气中带着几分亲昵和关心。
虽然常晏已经打算好明天就离开这里,但也不妨碍他胡说八道一番,他状似无意的说道:“我对医学挺感兴趣的,所以大概会选择就读医科专业水平较高的大学。”一边说着,他一边瞥了身边的直树一眼。
直树有些诧异他的回答,他一直以为对方会直接就读东大的商学院的,没想到他竟然会说对医学有兴趣……不过在对上对方意有所指的目光时,他就明白了这是在为自己推波助澜,一时间他的思绪不禁有些复杂。
真知子惊呼一声:“啊!阿晏你想当医生吗?我还以为你会和直树一样呢——不过读医也不错啊!想想看,你会穿着一身白大褂,在气氛肃穆的手术室里和死神抢救生命——”她对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陶醉其中,忍不住双手捧脸,一脸的梦幻,“简直是太酷了!”
她感慨完以后突然回头抓住直树的胳膊,凑到他面前说道:“诶诶直树!要不然你也和阿晏一样去读医吧?当医生好棒的样子啊!”
一边的入江柩连忙叫停自己妻子的心血来潮,“不行,不是说要直树继承我的公司吗?东大的商学院才是最适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