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可都是十月十五了,今天京城的冬天冷的格外早,虽然还没有结冰,但湖水已经冷彻骨髓。康亲王侧福晋乌苏氏本就不会水,又这般年纪了,所以虽然被救了上来,可当晚就发了高热,还咳嗽不止,康亲王只得连夜叫人去宫里请了太医。
太医飞快给开了一剂猛药,瞧着的确是治风寒咳嗽的,但药量刻意加重了许多。若是身强体健的男子,几服药下去,必定药到病除,可若是乌苏氏……
乌苏氏吃着药,缠绵病榻半月,就在十一月初一的早晨,侍女端着药进去,却发现侧福晋的身子已经冰冷僵硬了。
死讯传来的时候,圆明园中飘飘扬扬下起了小雪粒。梅骨去西苑折来一大捧红郁郁的茶梅,就插在一直粉青釉的梅瓶中,红花配青瓶,的确是再合适不过了。
而嘤鸣的身孕已经四个半月了,腰肢又粗了一圈,加之冬衣厚重,整个人都臃肿了许多,外头有冷风嗖嗖,便愈发不爱出门了。
英容旗髻上满是雪粒,来到海晏堂,“乌苏氏是死了,可她到死都没说是她侄女把她推下水的。”
嘤鸣歇身依在贵妃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朵半开的嫣红茶梅,将其揉捏成一团红泥,然后厌弃地丢开。
英容忙问:“是否要使人告诉惠周一声?”
嘤鸣轻轻摇了摇头,“那倒是没必要。”——事情已经闹得够大了,惠周又不是傻子。
记得她召乌苏氏入宫,惠周便跑去皇帝跟前求饶生母性命。可见他心里明白,明白她会杀乌苏氏为英宛报仇。
如今乌苏氏死了,虽然没淹死,却吃了太医药半个月后,吃死了。
其实,是皇帝吩咐太医那么做的。对于皇帝而言,这只是为皇族清理污秽罢了。干干净净处理了,保全皇家声誉。
惠周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查不出太医开的药有问题呢?
至于乌苏离燕鲁莽的所作所为,又怎么可能逃出惠周的耳目呢?
停灵七日,康亲王世子惠周扶棺埋葬生母乌苏氏,他看着棺材落地,心也落了地。
丧母之后的惠周,心里却是一片轻松。
压在心口多年的巨石,终于落下了。
这六年,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对英宛的愧疚上,更无时无刻不饱受生母的怨怼指责。他早就已经累了!甚至乌苏氏死的那天,他完全不想哭,只觉得松了一口气,甚至都得靠姜汁偷偷擦眼,才能维持孝子模样。
额娘死前那一天晚上,死死抓着他手,哀求他,不要怪罪离燕,她是被逼、是被算计的。
惠周满口应了,却已经打算好了,等过些日子,就叫离燕下去伺候额娘。额娘不是疼爱离燕跟亲生女儿似的吗?合该叫离燕下去伺候了,何况,那日本就是离燕将额娘推下水的。她该偿命,不是吗?
而且,他的后院这么多年没个清净,为了保住康寿,他都不敢再叫侍妾有孕。离燕死后,大约可以清净下来了……
嗯,就这么办。
乾隆二十年冬,康亲王府世子侧福晋乌苏离燕,病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