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得到展清的回答,也不愿意哄骗她开口,只是叹口气便走了。
入秋之前她们再也没见面。
她们都没有在意对方的沉默。
展清再见到她时,她戴着手铐坐在审讯室里。她很安静,长发有些乱,展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走进去,她抬起头,于是展清第一次看清了她的眼睛。
那双她喜爱的眼睛,它眼里的疑惑与震惊,还有那一抹心痛的恨意。
展清想:也许她真的爱过自己。
她对她们之间的事情只字未提,甚至有诸多的不配合。她一直在盯着展清看,展清才发现其实她的头发将她的面容衬托的更加的刻薄与冷漠。如果她换一个发型,必然是温柔妩媚的女人,她给了展清太多的错觉,而展清给了她太多的错误。
她被收押,展清回到警队继续工作。
她们的生命里曾经有过一丝交汇,那一刻留给展清最多印象的就是那个肮脏的房子里她的高跟鞋清脆的声响,她走在地板上,在她眼前一次一次的绕圈,她说:“展清,我是爱你的,也许,我是爱你的。”她像思考一个很难的问题,紧蹙着眉头,偶尔会烦躁的揉着头发,她低着头又突然扬起脸,她烦躁的踢着啤酒罐,最后不安的以极其快的速度离开。
一年后的夏天,展清终于有了勇气去看她。
她的长发被剪掉了,穿着颜色朴实的衣服,她一直不化妆,所以展清觉得她的面色还好。
她坐在那里望着展清,嘴角微微的扬起,与她的眼角一样的漂亮弧度。
展清却知道她没有笑。她从来不笑。至少从来没有对自己笑过。
展清突然很想哭。
她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是我手下一个卑贱的妓……女。”
展清便挤出一丝笑。
她说:“你穿警服很好看。在那一刻我才知道原来你真的是我一个人的。”
展清低下头,看见湿润打湿了自己的裤子,那温热如同很久很久以前她贴在自己的耳侧温润的声调,带着一丝的暖意轻声的问自己是不是爱着她。
展清记得她每一次都认真的回答着自己的爱。她的生活里充满了谎言,于是她不希望自己在那一刻欺骗自己欺骗这个她爱的人。
可是,自己其实一直在欺骗她。
她又轻笑出声,那熟悉的声调。
她说:“呵。你哭什么呢。”
心中的疼痛突然如同陈年的古墓在遭遇久违的光的那一刻崩塌,展清再也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展清休息了很久,听说她减刑,听说她出狱,听说她离开了这个城市。
展清想:她若是想报仇终究是很容易找到自己的。可是她没有来,即使自己曾经那么的期盼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哪怕是那张冷漠的脸,狠毒的目光,犀利的言辞。可是,她没有来。
如此,也许她对自己也有了一丝感情,所以她只是不愿意再见到自己了。
那一天,展清来到一个小镇,小镇里的阳光特别的刺眼,空气里弥漫着绿叶的味道,展清突然就想起了她身上的栀子花香,那种被提炼出来的味道,充满了浓郁的个人品味,她的那张面容在这种味道里变得模糊不清。
展清只记得那一天,她独自坐在那张冰冷的椅子上,她的泪水。
她的泪水,如同她曾经爱着她的炙热,在那个冰冷的地方,渐渐的蒸发,扩散,融进了周身的空气里,萦绕着,渐渐的失去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