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最难得的事情,大概就是相爱的人完全懂得自己的心思了。
凌遥心中感动,这会儿就越发顾及齐滦的感受,她眸中含着几分关切,默默的望着齐滦道:“阿滦,如果你觉得可以的话,我就把今儿下午我出门所做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你,但是你如果觉得你还不能承受的话,我可以缓几日再告诉你的。这都是没有关系的,我最关心的,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你的感受。”
齐滦微微扯唇,专注的望着凌遥道:“没关系的。阿遥,你说吧。我现下,已经好很多了。何况,这些事情,我迟早都是要知道的,不是吗?”
“恩,好,那我告诉你,”
凌遥紧了紧握着齐滦的手,定了定神,才开口道,“其实这件事,还要往更早的时候说起。还不是今日,应当从咱们入宫参加皇上万寿节的宫宴那一夜。”
“那天晚上,秦嫣儿首次出现,皇上和太后因为她的出现而失态,那个时候,我看见秦嫣儿的容貌,心中就已经起疑了,我觉得,就算是秦嫣儿的容貌跟文淑皇后相似,皇上和太后也不可能如此的失态,毕竟,这是不同的两个人,就算他们思念文淑皇后,也不该如此才对。只是,那个时候,秦嫣儿突然出现,我们都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我更是没有调查过,不知这个秦嫣儿的底细,再加上,宫宴之上,我还要顾及你和外祖父外祖母他们的情绪,再者,还要观察一下在场众人的行为与反应,也就不曾把心中的疑问说出来。”
因着凌遥的话,齐滦也想起了那个让他感到难过的夜晚,他静了片刻,才跟着开口道:“其实那天晚上,我看到秦嫣儿的时候,看见他和太后对待秦嫣儿的态度,我也不是没有起过疑心的,只是心中抵触,不愿意深想罢了。再加上身处其中,想起母后,就着实感到愤怒,所以,那一点疑心,也就被我忽略掉了。”
凌遥点点头,表示她明白齐滦的话,跟着又道:“当夜,你和外祖父因为愤恨皇上的行为,于是愤然提前离席,我虽然跟着你们走了,但是心里还是有疑问的。只不过,当时知道的情况太少,对于心中的疑问也无法解答,就想着要先多了解一些情况才行,但因你身在其中,原本就对此事有困扰,所以,我就想着,先不要把我的这些心思告诉你,省得让你又添了一层烦心。”
“那天晚上,你为了此事睡不着,我也跟着担心,后来因我想要瞒着你去调查情况,所以就用了安息香片,等你睡着之后,我就去了竹园,吩咐了北影罗姐姐她们一些事,还让罗成替我去调查一下秦嫣儿的底细。”
凌遥把那天夜里的情形和她同北影他们几个人在竹园中说的话都一一复述给齐滦听了。
齐滦听罢,半晌垂眸道:“我一直心里纳闷,那天晚上我明明心烦意乱是睡不着的,可不知怎的,后来闻到了一阵很清淡的香气,之后竟慢慢的睡着了。原来,是你给我用了这个。”
凌遥忙解释道:“阿滦,我也是迫不得已。”
齐滦抬眸望着她笑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阿遥,你继续说吧。”
凌遥遂又续道:“有些事情,罗成调查的很快,当天夜里就有了结果,而有些事情就需要四五日的时间了。我当时也没有多想,觉得四五日的时间也足够了,等到罗成调查清楚,我自然就能与你应对此事了,我当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只没有与你明说罢了,只想着我先查清楚后再同你商量的。只不过,事情总不是跟想象的不一样。我也没有料到,第二日晨起后,就收到了皇上纳秦嫣儿入宫为妃的消息。”
凌遥抿了抿唇,“再然后,就发生了你的那件事情了。”
说起那天早上的事情,齐滦明显沉了眉眼,凌遥适时的停顿了一下,等齐滦重新望向她时,她才继续道,“你入宫后,我便按照你的意思在府里等你回来。结果却没有想到,等到的是失魂落魄的你。你一回来就将自己关在书房里,谁也不肯见。因此我就知道,你入宫后,定是发生了大事,不然你绝不会如此的。我就问了随你入宫的罗成,问你究竟发生了何事,罗成就把你在凤鸾宫中与皇上说的那些话一字不落的都告诉我了。”
齐滦本只是静静地听着,此番听见凌遥这话,便问道:“罗成当时在殿外,如何知道我与他的对话?”
凌遥答道:“罗成当时担心你,怕你一人在殿内会与皇上发生冲突,所以就偷偷的站在靠近殿门的地方,在你和皇上说话的时候,他就站在外头听着,是以,你和皇上的对话,他都是知道的。关于这一点,我觉得还是应该谢谢罗成的,若非因为他听到了你们的对话,又回来转述给我听了,我也不能做后头的那些事,或者事情是可以处理好的,但只怕用的就不是眼前的这个办法了。”
看着齐滦疑问的眼神,凌遥没有立刻就做出解释,而是在安静片刻之后,问出了一个问题,“阿滦,你觉得皇上在同你说那些话的时候,他是个什么样子的状态?就你的直观而言,是不是觉得他的话太过冷酷无情,太过伤人了?”
凌遥知道,让齐滦再去回忆那天早上的事情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件事。但是,却不能因为事情的残酷性就选择逃避,这也是不对的,齐滦迟早是要正面面对这件事情的。再者,要想说清楚她今儿下午去做的那些事情,她也必须要问这个问题,因为,她得知道齐滦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知道了齐滦是怎么想的,她才能知道应该怎么说下去,以一种什么样的方式说下去。
提及那日的事情,齐滦心中自然是难受的,但还好,他并没有再如那日一样崩溃了,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才低声答道:“那些话听在我的耳中,就犹如冬日饮雪水一样,整颗心都是冰凉的。他的话残忍无情,不仅把母后那些年所付出的一切都抹杀掉了,也抹杀掉了我对他们之间感情的期许与憧憬。更让我觉得,人生之苦,莫过于这个真相。我觉得我之前的那二十年,是白活了。”
先前遭此重击,齐滦回来后在凌遥的陪伴下哭了一场,而后就病了,病中不论是他还是凌遥,都没有主动提起这件事,更不要说议论这件事的感受了,所以,这会儿齐滦还是第一次吐露他关于那日的感受。
也是第一次在心里一点一点的回味那些感受,然后捕捉词句来形容它,然后把它说给凌遥听。不得不说,这对于齐滦来说,是一个很大的进步了。
“我明白了,”
凌遥道,“所以说,在皇上说那些话的时候,你所听到的和你所在意的,只是他说出的那个残酷的真相,对么?”
对于凌遥这话,齐滦有些不解:“难道我不该在意么?他原本要告诉我的,不就是那个真相吗?难不成,他还会有别的什么意思?”
凌遥叹道:“阿滦,皇上的那些话,确实还有些别的意思,不过,你没有听出来,这也很正常。毕竟你是身在局中的人,那些事情对你冲击已经很大了,所以你也不可能再有心思去想那些事。”
凌遥这话,齐滦就听不懂了,他问道:“阿遥,你这话是何意?难不成,他的话中还真的有什么深意?”
齐滦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日跟元熙帝的对话,把自己放在客观的立场上分析,他心里却并不觉得有什么深意,也没有找到什么值得深究的地方。
凌遥抿唇道:“其实这一层深意对于你来说,看出来或者没有看出来,意义并不大。阿滦,你仔细回想一下,你数度开口问皇上问题,问他这件事文淑皇后是否知情,问皇太后是否知情,你想一想皇上当时的回答,他说的是一开始是这样的,又或者说是知情的,但是之类这样的话。其实,在我看来,他是故意留了话锋在这里,就是指望着你缓过神来之后,能够进一步的去问他接下来的内情究竟是怎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