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历史上的熙宁变法开始后。反对派和变法派开始地时候还都像两个君子一样,但没过多长时间便开始撕下面具。急不可耐的便在大宋的政治泥潭中厮打起来。如果说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为国为民着想而反对赞成某些意见,但很快双方便演化成“为了反对而反对”了。朝廷统治高层都是如此,更不要说底下的读书人了,天下的士林也为之分成泾渭显明的两个派别。
王静辉知道。本身王安石变法对大宋的经济基础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破坏作用,这些都可以通过时间合适的政策来弥补回来,但熙宁变法中士林整体变质,才是导致大宋灭亡地祸根之所在。“为了反对而反对”,不管对方是不是正确的,这些饱读圣贤书的士子都能够找出堂而皇之的反对理由,名利成为天下士子所追求的第一目标,使得北宋晚期这五十年间的士林风气变得极为败坏,连一个苏轼那样的人物都没有出现。这和士林风气最好的仁宗时代相比简直是一个鲜明地对照,北宋的精华全都在仁宗时代出现了。欧阳修、司马光、苏家三父子、王安石等一大片星座都是在士林风气最好的仁宗时代升起的。
治国方针上所产生的分歧这并不稀奇,但为了权力的争夺而使天下士林整体堕落,这还是中国历史上头一次,也就是为什么熙宁变法过后还能够造就了如蔡京这样一大群贪官污吏了。现在王静辉已经不是很担心王安石了,如果按照原来地历史,今年王安石已经执掌北宋朝局,已经开始发动变法了,不过现在他还是翰林学士。虽然影响力不小,但在王静辉的眼中,只要他趁着英宗赵曙还在位,便可以慢慢的施展水磨功夫来改变大宋,至少让王安石感到没有必要发动变法来解决所有问题就行。
士林风气的堕落说到底还是北宋士大夫阶层的人格追求病没有深厚的物质经济基业做保障,他们不得不在经济上依附皇权。去依附朝廷中的权贵,而历史给宋朝士大夫的评价:“汉人尚气好博,晋人尚旷好醉,唐人尚文好,本朝尚名好贪。”尚名好贪的士大夫极为容易滑入“贪利禄而不贪道义,要做贵人而不要做好人”的泥潭而不能自拔。经过熙宁变法和以后几十年间新旧法派权力的更替,使得士大夫大多都屈从于权贵,而且在其利诱下将其好贪尚名的劣根性暴露无遗并且恶性发展。
想到王安石,让王静辉感到好笑的便是去年他提出来的免役法在楚州和京畿路试行,结果权知开封府的曾公著终于受不了了,而原本历史上出任这一职位的韩维因为性格比较温和,所以不适合这一正在推行免役法的职位,英宗赵曙接受了宰辅曾公亮的建议——让王安石权知开封府!
王静辉在收到韩琦来信的时候,差点儿没有笑破肚皮:自己的免役法很大程度上是脱胎于历史上王安石所出的免役法,要说改动也没有多少,基本上可以说是完整“抄袭”,没有想到自己的盗版碰上人家正版了,而且王安石这个正版此时倒成为自己船上的小伙计,这怎能让王静辉不笑破肚皮?
王安石来负责京畿路推行免役法也是他自己强烈向韩琦要求的,而且此时曾公亮也十分看好王安石,所以便向英宗赵曙强力推荐了他来出任开封府。不过王安石确实有两把刷子,一上任后,便风风火火的推行免役法,而且还借鉴了楚州的经验,其效果虽然还不是很理想,但要比他的前任强得太多了,投诉的人大大减少,不过问题是王安石也得罪了不少人。
王静辉知道王安石是头倔驴,估计如果事情到了他的手里,他会尽可能的向自己预期目标靠近,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有多高,他并不在乎,所以看到王静辉在楚州搞的那套免役法后,其标准也自然向楚州那里看齐。可是两地的现状有着很大的差别。就是王静辉自己也不敢在京畿路强行推行免役法。这种特殊敏感地区要采用其他地办法来实现才可以。不过到底还是王安石,虽然得罪了不少人。但居然让他给做成了,春秋交两次地免役钱现在只在他的任上交了一次,但其数额巨大,足足顶上五个楚州地免役钱。
当这个消息通过赵顼的信件传到自己这里的时候。王静辉心中真是有些忧喜参半:喜的是免役法只要在楚州和京畿路平稳运行上一两年,相信一定会在大宋全境开始推广,而王安石也会多少认识到吏治地关键;让有王静辉些担心的便是,这中间的功劳少不了王安石的一份,虽然他得罪了不少权贵,但在他的眼中只有皇上是他效忠的人,其余都不在他的眼中,这样的人才是皇帝最喜欢的。
现在王安石依然保持着他的名声,官级虽然还没有到参知政事地那一步,但翰林学士加上权知开封府足以让他参加高层会议了。不过老丈人似乎还是对持王安石有些观望的态度。并没有开始重用他,倒是颍王赵顼和他走的是异常的接近,如同王韶一样进入太子府给赵顼讲书,成为赵顼身边一个比较重要的幕僚了,估计英宗赵曙也是想把王安石留给自己的儿子用,这也是北宋政治生活中一个比较奇特的地方了。
王安石虽然没有风声水起,但如此靠近颍王赵顼的动作还是让王静辉非常警惕地——太子府邸旧人在太子继位后,一般都会受到不一般的重用。甚至是在现任皇帝重用的王陶便是颍王府邸旧人,不过王陶自己不争气,本来想把韩琦给扳倒,结果弄得自己灰溜溜的好不自在。
现在王安石可算是找到了“组织”,赵顼非常佩服王安石的才学和才干,那本《本朝百年无事札子》还有仁宗时代的《万言书》都曾打动过这个年轻人。所以对王安石地礼遇甚高了。在赵顼给王静辉的来信中,他可非常轻易的分辨出一些明显打着王安石标记的思想,对此他也不好说什么,毕竟现在的王安石还没有当政,把天下搞得民怨沸腾,不过对于赵顼思想上的争夺,两个人都在暗地里面较劲,希望年轻的太子能够接受自己的学说。
在颍王赵顼自己看来,由于闻名天下的王安石进入颍王府邸担任他的老师,所以对王静辉的策论已经不是很着急了,虽然王静辉的策论观点新奇,但终究是被正统文人所排斥的,相反王安石则对赵顼手中存有的策论非常感兴趣,经过赵顼的应允,王安石翻阅了王静辉写给颍王赵顼所有的策论和信件。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王安石看过这些保存在颍王赵顼手中的文件后,竟然心中有一种知己的感觉,王静辉大多数的见解,他是非常赞同的,毕竟有许多建议已经得到了英宗赵曙等人的认可,并且实施后效果斐然。虽然他觉得王静辉非常出色,并且对王静辉所采用的方式方法非常钦佩,但他知道这个才二十多岁便已经成为“寒暑派”创始人年轻驸马是不可能和他走一条路的,两人的政见有着很大的差别,而且王静辉在见到他的时候有着明显的抗拒,这在他几个月前与王静辉会面的时候便已经感觉出来了。
虽然两人是初次会面,但王安石感觉对方似乎对他非常了解,这与他那些崇拜者的了解完全不同,似乎自己在这个年轻人面前完全没有秘密,自己的所表达的见解甚至不用做说明,王静辉便可以完全理解他的意图。一想到这里,王安石甩了甩脑袋,想把这种可笑的想法忘掉,但驸马的人如同他的策论一般温和中又深藏着锋芒,让他难以忘记。不过王安石想到王静辉好在是个驸马的身份,虽然提出实现大宋富强之法,但他的身份不可能让他亲身去领导自己的追随者去实现,这是让他唯一感到放心也是颇为惋惜的。
王安石的信念是坚如磐石的,一旦决定他就不会想走第二条路;他是现实的,对于大宋的未来认为只有效法商鞅在秦国的变法来实现,王静辉的政治见解不同,自然便会成为他的政敌,一旦有朝一日他能够拥有足够的权力发动变法,根据历史提供的丰富事例,虽然宋朝政治非常宽松,不用杀身成仁,但他的理想也会破灭——一旦开始,便不会有什么退路!这也许是个悲剧,也是他与王静辉之间不能携手合作共同力挽狂澜的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