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冒着得罪整个士林的危险来强行推行科举制度改革,必然会遭到空前的反对,这也许会重蹈庆历年间地覆辙。所以缓缓图之相对起来更有效果。也更容易得到士林和朝堂上有识之士地!至于选哪几本书作为取士之法,这倒是一件相对容易的事情。《论语》必须居于首位——本朝赵普相公曾有言:半部《论语》治天下!《孟子》、《易》、《诗》等经也可入列。”
王静辉所列地这几本书中《孟子》是专门说给王雳听的,天下的读书人都知道王安石治《孟子》,估计在这个时代没有谁能够在《孟子》上面比王安石更有资格发言了。而至于科举制度改革到底是激进还是缓进的问题上,相信自己把态度表明。就是他老子也不会有什么办法——此时地王安石在皇帝心中的地位还远不如自己,他现在不过是个翰林学士,还不是历史上神宗赵顼手下的参知政事!
王雳听后虽然知道王静辉所列的《孟子》似乎是在向他们父子示好,但也感到了王静辉在这件事上态度坚决,基本体现了他“寒暑派”的行事风格——稳妥。王雳也对这种想法是非常赞同的,毕竟能够减少风险便减少风险,但科举大考每三年才一次,就算真的如王静辉所说的那样顺利,那要见到成效也需要六年甚至是九年以后了,这个时间跨度太长了。王氏父子希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来培养一批今后能够用得到的人才,王安石虽然借着丁忧地机会在金陵收了几个有着同样志向的年轻人做学生,但这些人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便有些心急了。
王静辉看到王雳邹起的眉头,知道他对自己这种渐进式的做法不满意,说道:“元泽兄,所谓欲速则不达,我辈年龄远比富韩之流要年轻的多。若不能够及时掌控自己,说不得不仅事情会前功尽弃,而且也会使自己声名受损!更何况你我年龄尚轻,只要我们能够推动车轮向前行走,终究会平稳到达终点!”
王雳听后沉默了一会儿,虽然他听不进去王静辉的“渐进”之策,但也明白在这个问题上只能是王静辉来做主导,自己的父亲虽然也能上书言事,但满朝上下谁都知道这个驸马一出手几乎很少有被驳回的可能,不能不承认由驸马去办这件事成功地可能性要远比自己父亲去办高的多。
“有总比没有的强!等阿父一朝掌权便不会有这么麻烦的事情了,现在还是需要这个‘寒暑派’的驸马来做事!”王雳心中有些无奈的想到,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驸马地重要性,感到过去几天和王静辉相处的时候自己对驸马的态度实在是不够恭敬。想到临来楚州的时候,王安石曾经嘱咐过他要对王静辉态度谦恭,虽然年龄和自己差不多,但无论是在官职还是地位上都是和王安石差不多的,所以王雳现在才为自己这些天的言行举止有些后悔,不过好在这个驸马随和的很,从来不摆什么架子,对自己也是十分尊重,这让王雳心中感到安心了许多。
王雳对王静辉拱手说道:“改之兄此策甚善,国家之福也!”
这几天和王雳相处的时候也让王静之有些恼火,毕竟这小子是历史上是有名的目中无人,没有想到居然这么无礼,自己和王安石都可以平起平坐,王雳按礼自称“学生”也不为过的,不过刚才王雳向他示好的举止倒是把他给吓了一跳,还以为太阳从西边升起来呢!
王静辉说道:“元泽兄过奖了,此事还是在元泽兄的提醒下我才能够想到,如有什么不当之处还是要请多多指教!不过涉及到科举考试、国家取才,这可是非同一般的小事,在下会尽快上书圣上早做决断,但此事还需要介甫先生大力相助才可成事!想介甫先生负天下大名三十年,在士林当中声望无有可比拟者,所以还请元泽兄修书一封致以介甫先生在朝中代为说项!”
王雳说道:“这个请改之兄放心,元泽相信家父不会袖手旁观!还请改之兄能够先写下一个奏章条陈,在下好给家父修书取得他的!”
王静辉心中想到:“虽然不知道你这条小狐狸心中是怎么看待科举考试的,但是你老爹却是百分百的厌恶考诗赋经帖,不然我也不会在顺着你地话题来提科举考试制度了!”
王安石认为当今大宋内外忧患已经到了不能不采取雷霆手段不足以解决问题地时候了。所以便采用狂风骤雨般的变法政策横扫大宋。王静辉来到这个时代已经好几年了。老王同志对大宋时局地看法他是赞同的,但却决不赞同采取这么激烈的手段来改变现状。那样只会把大宋这潭死水搅浑,让类似吕惠卿、蔡京这样的政治投机者钻空子。他想利用自己千年地见识,给这潭死水开源,注入新鲜的血液来逐步替换达到兴盛大宋的目的。所以凡是他有能力主导的事情。一定要压住王安石急切的心理,这一次在科举考试问题上虽然是偶然间提及的,但王静辉需要这个主动,所以在王雳面前摆出了强硬的姿态。王雳目中无人,但王静辉只要一强硬起来,他还是原形毕露了——双方的资历和地位根本就不在一个水平上,这也无形中给王雳敲了记警钟,让他收起了轻视之心。
宋人治理国家是十分注重“先例”的,只要能够在历史上找到合适地“先例”加以援引,就算是遇到反对的声音也可以放手一搏。科举制度涉及到今后帝国将会以何种方式来取才。其中各方利益牵扯甚重,王静辉和王雳谈论这个问题的时候看似轻松,但两个人谁也不认为就这么像吃饭喝水般容易,搞不好便是臭名昭著——士林的嘴巴和御史谏官手中的笔都等着呐!
王安石现在还没有把对现行科举制度的不满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王雳是他的儿子,自然知道父亲心中对此的看法,虽然他刚才和王静辉讲要以激进的手段来解决完成科举考试制度的改革,但也意识到对科举制度改革可没有这么简单。其中所蕴含的风险可不是一个翰林学士所能够承担的,即便是当朝宰相也不敢贸然动手。王静辉自己愿意写奏章上书皇帝对此进行改革,王雳心中自然乐得从旁看看结果如何,自己所付出的不过是摇旗呐喊而已,这对王氏父子极为有利。
王静辉告辞王雳后回到书房准备写奏章,他非常清楚的知道科举考试制度改革是个雷区。不断的搜刮着肚子里面那点儿可怜的东西。赵公公看他在书案上一会儿便将废纸篓给填满了,知道他在为什么事情写奏章而为难,悄悄地把纸篓倒在外面准备焚烧处理,不过他还是没有忍住好奇心从中拣出几个废纸团打开一看便明白了驸马为难的地方。
赵公公曾经服侍仁宗皇帝几十年,在皇帝身边待的时间长了,自然对政治上的事情洞若观火,其老练程度不让韩琦之辈,看在蜀国公主夫妇平常对他照顾的份上,赵公公决定给这个傻小子提提醒,免得在那里为难了。
借着给王静辉斟茶换水的机会,赵公公和他闲聊了一会儿,对此王静辉早就习以为常了:赵公公待在这间书房中的时间恐怕比他都长,如果两个人不说话的话,那他们之间是非常尴尬的,而且赵公公年纪大,看得多,虽然有些事情不便说,但是他对朝廷各种典章、规矩、故历非常清楚,就是一本政治活字典,所以时间长了王静辉也非常愿意主动找赵公公聊天。
毕竟是在皇帝身边待了几十年的人,就是见多识广,王静辉和赵公公看起来像是闲聊,但赵公公对他的启发还是非常大的。王静辉刚涉足政治还不到两年,对朝廷的惯例和典章制度都不是很清楚,他参加的是制举科考试属于特科,其考试内容和进士考有很大的差别,仅是这考试中的门道若是没有赵公公详加解释,他这份奏章要是递上去可是会被人笑掉大牙的。不过赵公公也很隐讳的提出,王静辉这份奏章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最好不要在这方面白费功夫。
对于科举考试制度,王静辉是必须要下手的,王安石暂时被他压得没有任何作为,想要让他来顶缸还需要一段时间,但人才的培养可是等不得的,帝国不仅需要敢于直言能谏的正直文人,更需要有真正治国本领的人来领导国家,他很难想象一个晏殊式的人物能够为百姓生活水平提高做些什么。
历史上王安石虽然改革了科举制度考试的内容规范,但改革的成果完全是依照他的意志而进行的,所采用的几本基准教材也都是王安石善治的《孟子》等书,刊印《三经要义》,这在王静辉的眼里比以前好不到那里去,也难怪王安石在动科举考试的时候会遭到这么强烈的反对,要不是皇帝的强力,仅那一次考验便可以把王安石打回原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