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赵顼抛开司马光和王静辉在福宁殿上的口角之争以后,仔细想想驸马这篇文章的内容,的确是非常的有道理,一如驸马以前的策论,中间没有任何花哨的地方,就是就事论事。中间写到伎官对大宋的重要性,赵顼虽然在心中还很难接受,但这也是宋朝以来上百年的政治传统而已,赵顼也知道在这篇《伎官论》中,王静辉似乎憋了很大的闷气,想想也知道王静辉的出身之一便是校正医书局的编校书籍,后来又改进了火药的配方和给床弩加装了荆轮机钩以使其发射弓箭的时候速度更快,操作的人更少。王静辉在军事上的这两项改进在后来的大顺城战役当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夏主谅祚就是因为踩中王静辉所发明的地雷而身负重伤致死的。
《伎官论》所引起的讨论不比王静辉质疑《古文尚书》所引起的波澜小多少,尤为朝廷内部的讨论最为激烈,士林中的看法也被王静辉分化成两大阵营。若王静辉单单是一个简单的驸马或是出色的词人也就罢了,自他起家以来一直重视和士林中的关系,办《梅雪》和《大宋明镜报》,还有上书朝廷以勋章来鼓励商贾资助贫寒士子来完成学业等等举动都赢得了士林中人的好感。最重要的便是驸马还借着与军方培养军医体系的机会,大大扩充华英书院医科的实力和规模,一口气在杭州、成都都开有华英书院医科分院,招收那些率试不第或是无意于科举的读书人,将来把他们培养成医生之后,其最主要的去处便是大宋禁军系统内的军医体系,这也就变相成为大宋低级技术官员。
三所医科学院每年培养出来的郎中不下两百名,他们都要成为大宋的低级技术官员,后续培养也会源源不断,想想这将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毕竟士林和这个社会一样,构成的主体是由庞大地读书人队伍组成的,他们也许只会“之乎者也”,在学术上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建树,更不要说达到王安石、司马光那样的水平,但正如社会中的普通百姓一样,他们在士林当中的力量是不可忽视的。
王静辉这几年所做的一些事情。很大程度上就是为这些最为底层地读书人能够找口饭吃,不管是开医科学院报名者云集,还是会计、格物学院的门庭冷落,只要肯进入学院学习,基本上都会有饭碗保证。这总比在家中守着几亩薄田。耐着寒窗苦读冲击那虚无缥缈的科举独木桥要强的多。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不管他是普通地读书人也好,还是朝廷地官员、士林中的大儒,都隐隐的看到王静辉所做的事情远比朝廷单纯的救济要强的多,虽然在面子上有些不好看,但总比一事无成要好得多。
有的读书人已经进入王静辉所开设的学院选择喜欢的科目去就读,或是进入禁军系统,或是将来进入驸马旗下的产业效力,进去地读书人、准备进去的读书人、正在观望的读书人……这是一个庞大的基数,正是这些人都站在了王静辉的身后——为了今后的地位。他们必须站在驸马的一边,或是为驸马摇旗呐喊,或是以实际行动在《梅雪》月刊或是《大宋明镜报》上,纷纷投稿表示。
当然出于一个“正统”读书人的习惯,反对的声音也是空前的响亮,这些人可比王静辉地追随者要强大的多——各地的饱学鸿儒大多都站出来,他们同样也是直接提起笔来,纷纷撰写文章发到《梅雪》或是《大宋明镜报》的编辑部——这两份在大宋士林和民间中隐隐为其主导的杂志,恰巧也是驸马所手创,但王静辉在《大宋明镜报》上刊发文章的时候在结尾也非常不“挑衅”的留下了“敬请各位指正云云”地话语。这也是让皇帝赵顼看过后苦笑的原因——驸马一向谦逊。怎么这个时候还这么招惹是非呢?!
一时间无论是《梅雪》还是《大宋明镜报》的编辑部中各地来文充斥其间,有趣的是这两个编辑部的大本营都在商务印书馆设在汴都城中的一座大宅子当中,《梅雪》编辑部的成员那当真是大宋学界莘莘学子所向往的地方——欧阳修、司马光、王安石……一个个群星璀璨,光芒四射,不过他们并不常来编辑部,毕竟身兼大宋一等学者名头之外,还是朝廷命官。哪有这么多时间来此坐镇,这里倒是王安礼、曾巩坐镇,不过现在欧阳修自报纸一发的第二天便自觉的到这里坐上半天,司马光、王安石等人也开始到这里走动;而《大宋明镜报》编辑部的成员们除了一个老大苏洵年纪大些之外,剩下的可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学子,当中隐隐为欧阳发为首,当然还有个小派系——王雳在里面也因为其才子加当朝宰相之子的原因有不少号召力。
两刊编辑部中的编辑无论是老的少的看法也不一样,不过考虑到驸马是两刊创始人的缘故,这点面子还是要顾忌的,编辑们面对如此多的来稿——这还仅仅限于汴都及其附近地区,再远一点的地方如江南士林的来稿由于路程遥远还没有到,不过由于抡才大典的缘故,天下士子的精华——准备考场夺魁的准进士、准明经们都在汴都,所以除了江南那几个领头的鸿儒还没有卷进来之外,也都纷纷借着这段时间来润润笔。
编辑部采取了折中的方法——赞成的,反对的一齐发。
《大宋明镜报》发行频率比《梅雪》高多了,欧阳发在其父亲的暗示下拿着明天将要发行的样刊晚上来到了驸马府,他要看看驸马对此的态度如何——这份样刊上的头版上有两份文章,其中之一便是司马光写的,当然是反对《伎官论》的文章,而另外一篇则是汴都一个才子余益所写。当然,两篇文章单从文字角度来看余益虽是才子还是显得嫩多了,司马君实的文章旁征博引几乎将其大气磅礴文风张扬到及至,本来欧阳发也想写的,但是他还是停住了——和司马君实唱对台戏。并非他不敢而是不愿,冲着两家的交情他也要避过这一阵。
“伯和兄,这份报纸非常好!我们办报纸就是为了公正,不管是谁,只要你们编辑们认为公正便可,在下虽然创立了这份《大宋明镜报》,但亦不能左右你们编辑地想法里按照在下的个人喜恶来走!”王静辉在偏厅中和欧阳发对坐而谈。
“改之兄。这份报纸就这么发了?”对于驸马的开明,他感到非常欣慰,看来自己的父亲是有些多虑了,殊不知欧阳修自参与濮议之争后,便对驸马非常关注。驸马当初出的那个主意虽然是他来执行的。
但心中总是有些芥蒂存在心中,不过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的儿子,而只是探探驸马地口风。
“当然不!”王静辉的口风一转,笑着说道:“伯和兄不认为余益的这篇文章来和君实先生同版显得很单薄吗?”
欧阳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余益这篇文章的确不能和司马光地放在一起,太勉强了,不过这也是矮个子里面挑高个儿,本来他想插上一脚,但在下午编辑会面地时候,司马光从袖子里面掏出了这份文章后。
欧阳发便把自己已经写好的文章又留下了。
“涅心,去取笔墨纸砚来!”王静辉让站立在客厅一角的书童取来书写工具,笑着对欧阳发说道:“伯和兄,看在以往的情分上还请兄长给小弟行个方便,小弟在这里写一篇文章,若是能够如伯和兄的法眼,就让小弟的文章来替代余益的好了,毕竟君实先生此文是冲着小弟的拙作而来,在下也不好避战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