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丹把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猪肉不好吃,还是鹿肉吧,我要后腿肉——两根都是后腿。”
赵武一咬牙:“成交!”
赵丹歪着头想了想:“父亲,听说我们已经把甘蔗种植好了,我们是不是能吃到糖了?”
赵武一拍赵丹的屁股,将赵丹踢下了战车:“混蛋,贪心不足。”
战车上,驾着的林虎与阳党都在偷笑。赵武扫了一眼阳党,没话找话的问:“昆,你家的孩子多大了?”
阳党露出深思的表情:“我留在楚国的潘氏家族,嫡长子大约三十多了吧,至于我在赵氏的子女嘛,大约跟三少主赵丹相仿。”
赵武马上追问:“平时你怎么教育孩子的?”
阳党露出讥讽的表情:“我可没有把孩子教育成吃货。”
赵武哈哈大笑,毫不介意潘党的嘲讽。
倒是齐策不满意潘党的话,他看了看周围,此时燕由还留在村落中,他的注意力全在观察晋国的部队上,被踢下战车的赵丹正站在道路上,招呼他的小同伴们把自己的战车驾过来,燕由从村中射来的目光,视线在赵丹随从身上稍作停留,马上又在仔细观察赵氏重装步兵的铠甲。
见到无人注意这里,齐策压低了嗓门,嘿嘿一笑:“蛮夷!阳党,你入晋多年了,终究是个蛮夷。身为一名大贵族,你竟然不知道贵族的生存手法,我真替你悲哀,替楚国悲哀。”
潘党听了这话,捋起了袖子,煞气逼人的问:“什么意思?”
齐策傲然回答:“一个大家族,需要的人才是多种多样的。在我看来,少主沉默寡言,性格稳定,恰好可以传承赵氏,成为赵氏下一任宗主。
而二少主赵午,他与少主同一天出生,仅仅因为生母身份不同,就失去了继承权,所以二少主自小心里就有一股不平,他锻炼身体比谁都勤快,学习武艺比谁都狂热,仅仅一个刺杀动作,他连续练习一千遍都不觉得不耐烦。
如果少主是盾牌的话,二少主冲劲十足,正适合做家族的长矛。而三少主……一个家族所需处理的事务中,既有光明的一面,也有阴暗的一面。有时候,为了维持家族形象,家族正宗继承人不能亲自动手坐某事,这时候如果家族内必须有一个坏蛋出面,由他动手做哪些不太光明的事情,倒正合适。
我认为主上现在的行为很恰当,赵氏已经有了自己盾牌与长枪,还缺少一把匕首,或者暗中射出的弩箭,三少主是最适合做这种事的。不如让他从小快快乐乐的长大,从小就有个率性而为的名声,今后家族万一有什么不方便出面去做的事情,让三少主去动手,谁会埋怨赵氏家族?”
稍停,齐策意味深长的补充:“昔日,赵庄主活着的时候,赵旌不正是做为家族的捣蛋鬼存在的吗?”
“还有那位替赵盾杀了晋灵公的赵穿”,赵武在肚里补充了一句。
齐策没有正面提赵穿的名义,大家都知道他不提这个名字的原因,阳党随即也想到了齐策真正想说的是谁,他放下了胳膊,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是别过分了,赵氏再也经不起另一次下宫之乱了。”
赵穿弑君,是“下宫之乱”的主要祸因。
齐策听了这话,脑海中灵光一闪,问:“主,如果让赵丹做驸马,这主意怎么样?”
赵旌当年横冲直闯,但因为他是驸马,所以在“下宫之乱”中幸存下来。齐策的意思是,赵武既然比较溺爱赵丹,那就再给赵丹加上一层保护,让他娶晋平公的女儿为妻,有了驸马的身份,再加上赵氏家族背后的支持,无论赵丹今后闯下什么祸事,都可以保证无事。
“我爸爸是李刚”,已经有资格开车撞死人了;如果爸爸是赵武,岳父是晋平公,那开起车来,还用发愁吗?
赵武对此的回答是:催促林虎加快行进的速度……他这一态度齐策领悟道了,他摸着下巴,转动着眼珠,琢磨着实施的策略。
晋军一路连续扫过四五座村庄,这四五座村庄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男丁很少。当夜,晋军在一条河流边扎下了营寨,燕由亲自看着晋军埋下每一根木桩,方意犹未尽的返回赵武的军帐,对晋军的行为夸奖一番后,赵武闲闲的问:“我一直想问你,燕国动乱是怎么回事?”
燕由慢慢的立直了身子,开始考虑措词,这时,侍从们端来晚餐,让燕由有了更长时间考虑。等晚餐摆上餐桌后,燕由也想好了措词,他慢慢的开口:“先君宠幸小人……其实,这只是对外的说法,真实的原因是:先君宠爱的是一群小人,而不是一个。”
“小人”这个词是跟贵人相对应的,它的意思是没有官职,或者平民出身的国人。
燕由这句话让赵武多少有点明白,他好奇的问:“原来简公不是宠爱男宠,是……他是想变革?!”
燕由稍稍想了想:“变革,这个词很恰当。没错,是变革,侯晋来到东海的时候,他带来了一些新的秩序,新的社会形态,这些东西通过商人们口口传颂,传入了我国,简公于是想效仿晋国,废除井田制,释放奴隶,变革新军制……
其实,这几天我观察晋国的军队,心中已经略有感悟。简公当初想做的事情,也不完全是错,晋国奴隶兵所散发的活力,我看着眼里,如果我燕国也推行租庸制变革,或许也能逐渐强盛起来。但简公的心太急,他如果单纯地释放自己的奴隶,在自己的封地里实行租庸制,或许国中的贵人并不会反对。
但简公做的有点过分了。他重用一帮小人,以各种借口剥夺贵人的封地,挑起事端,侵害了领权的神圣原则。故此国中的贵人联合起来,诛杀了那批小人,逼迫简公逃亡。”
燕由端起桌案上的酒杯,借酒遮挡脸,继续补充说:“简公出逃之后,这两年里,国中的贵人其实已经觉察到了,租庸制确实能够让奴隶劳动积极性高涨,比如这两年来,凡是实行租庸制的领主,他们的收获都比井田制要丰厚。”
赵武反问:“那么,燕国国内的贵人后悔了吗?”
“不后悔!”燕由决然的说:“简公的想法正确,但他实施的手法错误。领权神圣,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简公重用一批小人,侵害领权——他既然不尊重领权,如何让领主尊重君权?所以他被驱逐,是理所应当。”
赵武感慨:“歪嘴……巫师……念错咒,也许简公的本意并不是侵害领主的领权,只是他重用错了小人,小人在底层生活久了,在一个奴隶社会当中,小人一旦掌握了绝对的权力,不免有点穷凶极恶,以为剥夺了别人的财产,自己就能上位成为新贵族……他们太急切了。”
燕由回答:“确实如此。”
稍停,燕由马上又关心的问:“我听说元帅并没有阻止简公前往齐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