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陷入了艰难的困境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御案上的烛火“啪”的一声,剧烈的跳动了几下,正埋头苦思的皇帝下意识抬起头来。
偌大的殿堂,只有他这里略显明显,其他地方都漆黑一片,模模糊糊似蒙了一层纱。御案的对面站着一个人,个头不高,看似弱小的身躯却蕴含无数力量,皇帝眯着眼,朝那人看去。
大半夜的,眼前突然冒出个人来,皇帝没有喊救命,也算是十分难得了。
他瞧了许久,发现那人的脸有些熟悉,可又不相信,被层层侍卫严密看守的皇昱能够跑出来。
不会是幻觉吧?
正这么想着,那个人影朝前走了几步,离火光越近,他的脸庞就越清晰,“父皇,这么晚了还在批奏折?”
皇帝悚然一惊,手里的朱笔掉在奏章上,溅出一滩鲜血般的痕迹:“你……你怎么出来的?”
皇昱不回答他,径直走到御案前面,目光落在摞得高高的奏章上:“儿臣以前一直以为父皇很昏庸无能,现在看来,是儿臣错怪父皇了。”
他的这个第五子,行事向来恭谨,作风低调,今天是怎么了?竟然用这般咄咄逼人,甚至带了丝嘲讽的语气对自己说话。
皇帝先是一愣,随即拿出帝王的架势,训斥道:“大胆逆子!未经传唤,擅离禁闭,还闯到朕的寝宫来,你是想造反不成!”
皇帝是因为生气,才说的这些话,但皇昱却很认真地点头:“父皇你说对了,儿臣就是来造反的。”
皇帝又是一惊,这充满了孩子气的话,不知怎的,竟让他心头为之狠狠一震,他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反了你!黄口小儿,满嘴胡言,不怕朕治你个欺君罔上的罪名!”
皇昱笑了笑,神情却悲凉,“不怕,因为父皇你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皇帝气得一噎,“你……”
“父皇,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儿臣虽然觉得您昏庸无能,但一直都很敬重您,您不喜欢儿臣的母妃,所以也连带着不喜欢儿臣,但儿臣已经不在乎了,因为儿臣有信心,能找到一个真正对儿臣好的人,本来……本来这个愿望已经快要实现了,但是却被父皇毫不留情地给扼杀了。”皇昱眼神渐渐变得激愤,变得暴躁,伸手一指皇帝:“你是个自私的人,伪善到了极点,怪不得大祭师一点都看不起你!”
皇帝大惊,越发的紧张起来:“这些话,都是谁教你的?是奕铉?”
皇昱没有否认:“是大祭师让我看清了一切,这世界,果真是强者为尊。”
皇帝气得手脚发抖:“这个乱臣贼子!乱臣贼子!”
看着父皇气急败坏的模样,皇昱却觉得很滑稽:“是父皇你自己没本事,也怪不得别人不尊重你。”
皇帝正骂着,听了这话陡然僵住,“你……说什么?”
皇昱不以为然地拿起御案上一本奏章,竟发现奏章上所用的敬语,不是吾皇,而是祭师大人,他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只嘲弄地笑着:“你看看,连你的臣子,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你说这东洲,到底谁才是皇帝!”
“你看不起朕?”
“父皇你看得起自己吗?”
皇帝再次被问得噎住,皇昱丢下奏章,口气是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冷漠:“把那个座位让给我吧,你根本没资格坐在上面。”
皇帝闻言,勃然变色,“我看你真是要造反了!”抬腿便一脚揣在皇昱身上,皇昱本可以躲开,没不闪不避,皇帝这一脚结结实实踢上去,他后退两步,脸色惨白,嘴角却噙着笑:“您看,我就不会躲,面对困境,永远要比逃避简单得多!”
皇帝满眼都是不可置信,如今的皇昱,让他觉得陌生,或许真是自己的错,自打这孩子生下来,他就没正眼瞧过他几次,除了对他的谩骂外,他们父子几乎没说过几句话。
为了对抗奕铉,为了保住祖上基业,他把这个孩子当成一颗棋子来培养,以为这样,他就会按照自己所预想地成长,可他……错了。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之前还一副色厉内荏模样的皇帝,突然之间变得颓败起来,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要靠撑着桌子,才能勉强站立:“奕铉是何等人物,岂是你我可以对付的?虚苍道长曾秘密与朕会面,提醒朕,奕铉此人,非魔即妖,以凡人之力,无可对抗。朕不是不想面对困境,是即便面对了,也无济于事,朕只能等,等一个合适时机,你要明白,在你的力量还未强大到可以战胜困境前,隐忍才是最好的选择!”
皇昱不由得愣了愣,奕铉竟然不是人类?怪不得,他会那般强大!
突然觉得有些丧气,自己就算得到了整个东洲,也比不过奕铉,可他若不去争一争,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当个碌碌无为之辈。
他猛地抬头,直视皇帝:“既然父皇不够强大,那就把这个任务交给儿臣吧。”
皇帝怕是做梦也没想到,他费尽心力养成的孩子,会脱离他预期的轨道,变成另一个样子。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
“最后一次机会,滚回你的宫殿去!”
皇昱站着没动,皇帝眉头一拧,大声道:“来人!”几个侍卫推门而入,皇帝吩咐道:“把五殿下给朕压押回去!”
那几个侍卫也像皇昱一样,站着一动不动,皇帝恼了:“杵那做什么?朕的话你们没听见吗?”
几人还是不动,像傻了一样。
皇帝一把抄起砚台,朝其中一人扔去,“砰”的一声,那人脑袋被砸出一个大口子,汩汩地流着鲜血,可他却浑然未觉一般。
皇帝心中发毛,觉得那几个人,简直就像是一具具会动的尸体。
这时,皇昱开口了:“父皇,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儿臣的父亲,儿臣不会伤害你,听说皇家在江南建了一座水上城池,风景独好,最适合疗养,父皇累了许久,也该休息休息了。”
皇帝愣愣站在那里,今天发生的一切简直就像个梦,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最终却成了他一生的噩梦。
大势已去,皇帝不再挣扎,但愿他这个儿子,真的比自己出色。
……
锦歌坐在沙地上,头顶上是穷奇的巨型翅膀,这里的太阳实在是炽烈,日光照在肌肤上,像是马上就要燃烧起来,烫得要命,还好穷奇本身就是属火的,再烈的阳光对它来说也毫无影响,于是,这只令人闻之丧胆的上古凶兽,就成了锦歌的移动遮阳伞。
消息都放出去好多天了,难道那只魔鹫不在西海?说实话,天下这么大,九州之外亦有天地,要找到血练,与大海捞针没什么两样,锦歌现在完全就是在赌了。
“唉,热死了。”滕州与东洲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里气候极端,不是极热就是极冷,从没有春暖花开一说,土地也很贫瘠,加上水源稀少,故而在这块大陆上,能见到的不是沙漠就是沼泽,偶尔的一两处荒石岗,也被妖魔给占据了。
锦歌无处容身,只能待在被烈焰不断炙烤的沙田上。
妖魔的世界,其实跟人类一样,只是比人类更直接而已。
在这里,不管干什么,都要靠实力,实力强,你就有说话的资格,要是没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呆一边去。
锦歌觉得自己挺丢人的,当初信誓旦旦,说要扬名天下,让所有人都臣服于她,现在可好,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只能待在连个鬼影都看不到的沙地上晒太阳。
热气一阵一阵,熏得眼睛都疼,正当她忍不住,想去海里凉快凉快时,一道影子嗖的刮到了她身旁,然后便看到了一张熟悉的,没有眼白的可怖脸孔。
“你找到魔主大人了?”长长的爪子揪住她的衣领:“告诉我,她在哪!”
锦歌直视对方,再可怕的样貌,看多了也就习惯了,她扯了扯被揪住的领子,不紧不慢道:“不好意思,同你开了个小小玩笑,不过你也别恼,我已经决定帮你去找你的魔主大人,所以说,你要是还想找到她,就不能伤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