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斯然皱了皱眉,拿起杯子的手又放下,抬眸道:“伯母,她是你女儿。”她说话一定要这么冲么?
林微兰笑着点点头,抬眸望向他问:“首长,中央军区的?”
“是新闻上常说的那个?”她也看军事新闻,大约有几个权势滔天的,全国都数一数二的那种,她知道。
他沉吟了片刻开口道:“我姓霍。霍斯然。”
这名字像个重磅炸弹,震得林微兰心里都在颤,她脸色微微苍白地深吸了一口气,不知这小家院落是修了几辈子的福分,今天这么蓬荜生辉的。大人物她不是见过,总理级别的,过条街都阻塞了,跟群众挥个手都能让新闻记者写个好几天。可能离这么近说话的还是第一个,更讽刺的是他一直都牵着她女儿的手,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松过。
若换做以前,她会开心得很,可自打跟云青海离婚,十几年都被权势压得被迫低头之后,她就开始厌恶。
厌恶权贵,厌恶官场,厌恶这呼吸都在人屋檐下的感觉。
“看这架势今天是有话跟我说?”林微兰微笑着,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霍斯然眉心微蹙,这女人镇定得让他都有些无措,不想强硬却亲切服软不起来,想了想还是把准备好的两张结婚证掏出来推过去,与其绕着圈子说话,不如开门见山。
林微兰什么准备都做好了,看到这两张红艳艳的本子还是眼皮一跳!勉强维持着笑容,弯腰拿过来看。
名字、钢印、照片,一应俱全,看看日期是在夏末秋初的时候,林微兰调动了所有的精气神才勉强想起那个时候她家女儿在遭遇什么事,军队里出了事闹得人心惶惶,那时候她每天回到家都是精神恍惚的,后来终于有一天她回来,笑容慵懒甜美,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景笙很快就没事。然后就跟她说,妈,我们医院去京都实习培训,为期一个月。
京都。京都。
对。中央军区就在京都呢。
林微兰多么聪明的人,只是看个日期就一下子全懂了,放下两张结婚证时手都是抖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不算命苦,年轻时候看错人导致苦了小半生,现在已经缓过来了。女儿不算太有出息但好歹健康幸福,若要一辈子这么下去,她自己孤老终身倒也无妨
,反正已是不可能再爱上什么人。可是谁知道。谁知道。
“我来是想告诉您,因为时间上的缘故我不能留在这里太久,所以中午在皇冠先一起吃个饭,至于婚宴,如果您觉得非要不可,那不管多大规模排场,您提,我办,我绝对,不会委屈了彤彤。”霍斯然缓声说着,有条不紊。
林微兰笑着问:“结婚时间挺长了,你父母那边儿知道么?”
霍斯然脸色倏然一僵,薄唇抿紧没有回答。
“这样吧,你们请的估计都是同辈年轻人,我去凑热闹不合适。霍首长,哦不,斯然,你下去买瓶酒咱们就在这里聚聚,也当是我祝福你们了。你也给点时间,我们娘俩说说话。”
此话一处霍斯然便蹙眉,说实话他并不想出去,丝毫不怕没有礼貌的后果是什么,他只是担心林亦彤。
林微兰看他的样子笑意更深,点点头起身说:“我懂了……”
她曾经听说过军人家庭专制,却没想到会专制到这种份儿上,他今日来就没有打算过要跟她商量,说去酒店吃饭,那么是给你面子,你来或者不来,与他何干?
霍斯然眉头更紧,忙起身压住了林微兰的手腕,一时间担忧和恼怒的情绪在胸膛间涌动,他被逼得没办法只好松口。
“好。”他深深凝林微兰一眼,沉声道,“我去去就来。”
……
门关上的那一瞬,那坐在沙发上的纤小身影心弦终于松了一下,接着满心的绝望才一点一点,蔓延上来。
关了门,林微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手腕抖得更加厉害。
“景笙那件事,不是什么监审过后无罪释放,是他帮你的忙?”林微兰重新在对面坐下来,红了眼眶轻声问。
“嗯。”那纤小的人儿抱紧自己,小脸苍白。
林微兰笑笑:“条件呢?”
一时间水眸像是被刀刺过,猩红的颜色一点点绽出来,她小手掐紧了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
林微兰深吸一口气,纤眉微蹙忍着心下的颤抖,指着她:“你把上衣脱了给我看看……我想看看,我到底是……生了个什么东西……”
……
附近的超市就在不远处,霍斯然付账的时候都眉心紧蹙,想了想连零头都没有要找,直接拎了袋子走人。
走到那栋小区楼下的时候,隐约能听到什么声音,像藤条,一下下抽打在什么东西上,很渗人。
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隐约能听见那小兽般的呜咽声,强忍着,一下下伴随着藤条的抽打声鞭笞在他心上。霍斯然脸色剧变,猩红的眸抬起看了一眼三楼那个方向,当即将手里的袋子抡在墙上摔得粉碎,疯一般地跑上了楼!!
这么短的距离倒是一口气都没喘,可是隔着一扇门听着里面惊世骇俗的响动,霍斯然说不清楚那是什么心情,心被死死揪着,眼神肃杀冷冽地恨不得在门上钻一个窟窿!!上一次有这种心情的时候是在北海,隔着船舱门听见海盗枪杀人质,总共31个,等他们破门而入的时候已经死了大半。不过是那么几秒的时间而已。
更何况现在里面不是人质。
是他的心头肉。
霍斯然冷然走过去试了试门锁,还好是一般的铁锁式房门,卡销镶嵌在木质门框上而不是墙里,他冷冷别开猩红的眸,退后了大约三步的距离,接着猛然上前“砰!”得一脚便将门整个踹开,伴随着门板的轰然倒塌,木屑都在空中飞散飘舞。而偌大的客厅中央,刚刚他们还坐在一起好好谈话的地方已经一片狼藉,茶盘翻了,杯子瓷壶碎了一地沾着星星点点的血,而他心爱的人儿只身着系带的棉裙,整个腿、手臂和背都露在外面,已经被抽打得满是红印。
她狼狈地含泪抱着自己缩在柜子下面,将胳膊咬出血,发丝凌乱地散了一背。
耳边那近乎凄厉的骂声和问声还在耳畔响,她整个神智都已经崩溃,只知道摇头,摇头反复忍痛哽咽着说“没有”,“没有”,霍斯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直到听见林微兰撕心裂肺的质问声,她用的的确是藤条,一下狠狠地抽下去便是一道印子,渗着隐隐的血显露在背上,血迹斑斑。
“你说!!你有没有贪图权贵趋炎附势!有没有拿你自己身体去卖!!我是怎么教你的!!”
“妈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