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闻熙昏倒了。
霍斯然开了云青海的车一路轻车熟路地飚回霍家,没曾想这条路自己竟还记得这么清楚,而顾闻熙心脏病突发的原因,他想想也知道——霍西知道他回来的消息通知了父亲,大概父亲一提,她情绪就无法自控了吧?
呵堕。
是他植。
哪怕面都没露,最根本的罪魁祸首,还是他。
五指冷冷地攥紧方向盘发出可怕的“咯吱”声响,骨节泛白,云裳担忧地凝视着他,车子在路上“刷!”得一声滑过。
………………
蓝山医院。
将顾闻熙送进去的时候霍擎苍握着担架车,被医生护士劝阻了许久才劝得松开,手术室的灯“啪!”得一声打亮,门轰然关闭。
霍擎苍手哆嗦着,站不稳,也不知看哪儿,霍斯然走过去,握住了他的胳膊引领他坐下来。
霍斯然慢慢抬眸,看到了自己许久未见的大儿子。
“待会等她出来我不会让她看见我,”霍斯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薄唇冷冽地缓声吐字,压下眸底猩红的血丝,“我在隔壁病房,有事叫我。”
——他当然知道,让顾闻熙看见他,现在的抢救或许就白费了。
霍擎苍这才放心地松了一口气,粗糙的手紧紧握住了长椅扶手。
“霍西在帮我打理公司的事……他忙,加上我又准备将所有的家族产业都交由他接手,所以他才没时间陪你顾阿姨,”霍擎苍哑声跟他解释,如枯木般的手抬了抬,“不过他平时,照顾我们还是照顾得挺好的……”
霍斯然冷笑了一下,心里泛着的冷意更重。
点点头,他起身到了旁边去——这样明显的对比他知道,不用亲口跟他说得这么清楚。
走去阳台,点烟。
打火机擦了几次都没擦燃,胸腔里悲戚腾起时一只握着打火机的柔白小手就伸到他面前,拇指将火机盖子打开,擦燃了火苗。
霍斯然蹙眉,转眸看到云裳。
有些烦躁地收起烟,他寒声道:“不用。”
云裳见他往里走,赶紧跟上:“你问了吗?我是说进手术室前,顾姨的情况乐不乐观?如果顾姨还是有危险的话,明天的行程我们就取消吧。”
——她是说去临县的事。
霍斯然眸色深邃地盯着她看了好几秒,沉声道:“再说。”
她去不去是次要,他是一定会过去看一眼彤彤的。
云裳眸光变软,跟着他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顾姨心头的结解不开的话,你可能就一辈子没办法回家,这对你不公平。”
霍斯然沉默不语。
“不过我知道你最近已经在调查霍野真正的死因了,进度怎么样?”她问。
“上面有一些文件管得很紧,嘴也很严,仅靠单纯的取证解决不了什么问题。”霍斯然冷声缓缓说道。
云裳一愣,仔细想了想后停下,笑着说:“斯然,我知道现在解决霍野的问题是你化解家庭矛盾的唯一方法,他无辜在境外被冤死,尸骨下落不明你也一定会给他一个说法,但是你答应我,以后请一定注意手段和分寸,”说着她贴近了一步,手自然地抚上他没有整理好的正装胸口,抚平皱褶,“因为连你自己都查到最大的阻碍是你的上级,这就说明一定有个绝对不能让你知道的理由,你的性子烈,嫉恶如仇,所以请一定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再去试图解开那个惊天的秘密,好吗?”
这女子眼底的眸光太柔,太自然,一时让霍斯然无法接受。
之前那个瘦弱无骨的小女孩哪儿去了??
这个大方贴心的女子明显不是她。
长指轻抬,贴着胸口抵在她靠的未免太近的手腕上,一点点挪开,云裳一愣,垂眸看到他的动作简直尴尬到极致,像是被他毫不领情地一点点架开,自尊被辱的感觉刺激着她的神经,她小脸一白,手腕猛然缩回。
“你时装广告拍多了?”霍斯然冷冷问了一句,“跑到哪儿都跟人演对手戏。”
这话没有讽刺,却还是刺痛了云裳的心。她抬起水眸直接地问道:“不过
就是碰你而已……我以前也经常碰你,你抱过我背过我还替我上过很多地方的药,现在我却不可以碰你了吗?”
“可以——”霍斯然直截了当,“不过有些时候,我要避嫌。”
她小脸白得更狠,握着手腕半晌不做声。
她知道,他的避嫌不过是说他有妻子,而她如果觉得那些动作如果被他妻子看到也完全没有问题的话,尽管去做。
“你这样,让我觉得我自己,很不自重。”她红着眼眶轻声说。
霍斯然眼皮重重一跳!!
蹙眉,嗓音放软:“我没那个意思。”
云裳却已拂去了心头的痛与尴尬,眸子泛着水光抬起看了他一眼,笑着说:“太晚了我得回去了,再晚了不安全,斯然,再见。”
说完她便轻巧地跑回病房区走廊,拾起长椅上的呢子大衣,跟霍擎苍打了声招呼便走进电梯下了楼。
太晚。
霍斯然紧蹙的眉没有松开,不由抬手看了看表将近十一点,她一个女孩子无缘无故跑来跟他守着生病的继母算怎么回事?该死,都这么晚了他刚刚居然还要她一个人开着车回去了。
冷眉紧蹙,他走进阳台,看到那辆白色的宾利绕行的时候不太顺,险些撞到杆子,又退了一些才慢慢开出去。
霍斯然五指冷冷攥紧栏杆,想着明天见到林亦彤时该跟她说的话——也许云家的确有做过对不起她们母子的事情,但好歹那些都是上一辈的事,云裳至少是一种无辜的产物,她的心是怎样的,他最清楚。
……………………
半夜时手术做完,顾闻熙脱离危险。
出于承诺,霍斯然在隔壁病房住了一晚,安排妥当一切的事,夜里他想要给林亦彤先打个电话,却发现她手机可能没电关机了,里面智能回应的女声一遍遍响,他心口很空,离得这么近却被思念煎熬,真是一件痛苦万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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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突然袭击,真的好?
霍斯然在车上揉着眉心思考许久,开始后悔上机前答应云裳要安排她们见面的事了。
云裳买了礼物出来,裹着一身寒气上车:“家里真的好冷,啊……我快冻死了,你怎么了?还不开车?”
霍斯然瞥了一眼礼物,眸光霎时泛冷,握紧方向盘冷声问:“买的什么?”
云裳一愣,翻了翻袋子:“GUCCI的手表,女款,听说国内很受欢迎。”她买错了吗??
——的确是很受欢迎,但前提是买方一般是中产阶级消费群体。
——要怎么说?彤彤那种工作说起来算很脏很累,在临县算不错的完全可以靠能力养活她自己,没一丁点丢脸,可是让她用自己将近五个月的工资加奖金买一款手表??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她不适合,留给你自己好了。”他冷冷将车开出去。
云裳从怔忪中回神,笑起来拍了拍盒子:“没事,我送的不是合适,是心意。”
彻底无语。
霍斯然暂时不去想那个问题,冷冽的深眸逐渐变暖,能在冰天雪地霜寒地冻之间朝自己爱的人的方向驶去,他心底滚烫的柔情快要融化一切。
当然,前提是,一切都能如他预料般那样顺利的话。
………………
踩着一地的初雪,走进巷口。
车开不进去。
霍斯然冷眸扫过云裳被融化的雪水弄脏的鞋跟,哑声道:“不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