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那通话声低沉黯哑,不轻不重地却偏偏字字都落在她身上,她拿起医学案例书来看,却只看到一片恍惚。
“我知道。她会出庭。”
挂了电话久久地没动静,视野中再有光线晃动时,竟是一条温暖的毯子,覆住她收拢在沙发上光裸的脚,再向后缠绕着铺展开紧紧裹住她。她还在愣怔,脊背就被一只大掌温柔抄起,身体陷入炙热的怀抱,连湿漉漉的头顶都被毯子覆盖。
“已经入秋很久了。以后不要再这样光着脚,呆在客厅。
”
柔软的棉质布料睡衣,摩擦着他甚少穿的反袖衬衫,头顶低沉的嗓音,快要引出她的幻觉来。
身体的悸动,还有当初相爱时摩挲过的暧昧味道。
“我给过你这样的权利?在我的家里,可以这样对我?”她冰冷的小脸抬起,努力要提起士气。
“爱不需要什么权利,我说过因为我爱,所以才做,”他炙热的气息贴近,抚着她的小脸,“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所以哪怕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都不许你照顾不好自己。我前半生浑浑噩噩地做了好多事,后半生却好像只剩这一件,你。”
后半生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件事,你。
她冷笑:“你不过就是一时愧疚,过了这一时,你的生活还会继续。”
他淡淡地勾起笑,什么都不说。他的确是会再继续,为了她,继续。
怀里太暖,暖到让她这样怕冷的人,一时竟没想着离开。
“你刚刚电话里,说什么?”她好像听到了类似“出庭”之类的字眼。
霍斯然轻轻摩挲着她的鬓发,低沉道:“下个月的开庭审理,你是最重要的证人也是被害人,没有想过么?你是要出庭的。”
——也就是说,她会被要求当庭回忆被指认,云菲的杀人未遂罪名。
云菲一动,便牵扯到整个云家。她们关系曾经恶劣到极致,可云菲的骨子里,的确流着跟她相同的一半血。
“要去吗?”他问。
她小脸苍白了好一阵才缓过来,拳心慢慢握紧,点点头,哑声道:“要。”
可片刻她便想到了什么,扬起脸:“可是没有那么简单,我了解过,录音文字等资料都不能够作为完全有力的证据在法庭上出示,在国外的时候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回去报仇,所以国内的法律资料我都查过——还有云家,绝对不可能就这样放任法庭宣判,他们能请到最好的律师,颠倒乾坤也说不定。”
事情私下处理总不好遮掩,可如果放上台面,种种可能的风雨飘摇,就都来了。
这就像当年在法庭上,她跟母亲林微兰势单力薄,证据不足哪怕请再好的律师都没用,她输过,所以有阴影,怕告不赢。
霍斯然轻轻揉着她纤小柔软的后颈,低低道:“不如你看着。一切,交给我。”
她仰起的小脸从一本正经到微微恍惚,哑声道:“你去处理云家的事?”
“我去。”
她嘴角浮起一抹凄凉的笑。
“你相信吗?即使你这样说,我还是不能放下心。几年前你那么相信云家,你觉得我对他们的恨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觉得亏欠云裳,却要让我来还还。我那时甚至想,你到底是谁,谁会站在我仇恨的那一面,帮着害我的人一起伤我的心?你说爱我,可放眼全世界的哪一种爱,会是这样?”
霍斯然,你那样反复不停地说着,说着,却叫我怎样去相信?
霍斯然心下震颤,双手紧紧捧住她的脸,深眸里染上悔恨的血丝,哑声缓缓道:“是我的错。我当时只以为那是你们父母上一辈的恩怨,却不记得你是看着你妈妈那么多年的辛酸活过来,你恨她们,是因为他们每一点的幸福,都是建立在你们曾经的苦痛之上。你可以不羡慕,不比较,但你无法不恨他们。”
他苦笑,紧紧抵住她的额,如她的呼吸滚烫相融:“我后来懂了的,却后悔是那么久的‘以后’才懂的。更后悔自己当时就站在离你那么近的地方,却看着你痛苦挣扎,不肯伸手一把。云家对你真正敌意,我竟也要那么久后才看得清楚……对不起。宝贝儿,对不起……”
滚烫的眼泪悉数落在他唇里,她受不住这样炙热的气息,扭开小脸,用手捂住脸颊擦去眼泪,竟不知刚刚自己是怎么了,竟会对他说出那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