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宁云筱说,“我记得是病死的,他可不豁达,贪生怕死。”
黎翊炎哦了声,“侄子没杀他啊。”
宁云筱嗯了声点点头,有点儿倦。
黎翊炎又说,语气里流露出淡淡的无奈,“那我和黎瀚宇不是相煎何太急,是煮豆燃豆萁。”
“不过黎瀚宇不是皇帝侄子,不会心慈手软。”他又补充道,“我也不是那个叔叔——”
黎翊炎的话就此打住,微微垂眸。
他不是那个叔叔,不会祈求身在皇位的侄子饶他一命,面对欲将他拆皮剥骨的黎瀚宇,他要做的,只有一个。
推翻他,干掉他,把他欠他的全都夺回来,不叫他再危及他。
想到这儿,黎翊炎就觉得射进宁云筱体内的那支箭好像扎在了自己的心窝。
“疼吗?”他问道,脱口而出。
“疼!”宁云筱的声调很低,或许是受了伤,精神不好的缘故,声音也很软,“不过值了。”
“拿到藏宝图了。”她说道,晃了晃手中画卷。
黎翊炎这才注意到自己胸口前还有一幅画卷,还想说什么的时候明显感觉偏侧脖颈上一沉。
“云筱?云筱?”他轻呼两声,宁云筱没动静,反而是她额头的发丝垂了下来,来回晃荡,让他觉得痒痒的。
他躲了躲,脚下步伐加快了速度。
此时外面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懿王府里洒水的婆子已经将几个别院都走遍了。
东侧偏院里年轻的丫鬟在廊下梳头,旁边还有两个小丫头在闲聊。
正屋里一个仆妇推门出来,“大清早的活不干,在这儿叽叽喳喳的做什么,扰了王妃怎么办?去远点。”
其中一个小丫头嗤笑,“还王妃呢,不过一个疯子,还是被吓傻了的,说出去都丢人!”
仆妇大怒,“你这贱蹄子,会不会说话!”
“妈妈别激动,王妃现在可就指着您一个人照顾呢,您要是急出什么病来,王妃也得不了好。”小丫头讥讽的说。
另一个推了她一下,小声说,“别太过了,王爷知道了怎么办!”
小丫头咯咯笑了,“现在满京城谁不知道王爷看中了天一楼的花魁,哪里还容得下别的事。”
仆妇急了,“贱蹄子!我非得禀报王爷将你打出府发卖了!”
丫鬟抬头说道,“妈妈这么说有意思没意思,王妃不得势了,疯了,您这架子也可以省省了。”
“你——”仆妇语塞,气的胖胖的身子直抖。
“啊!啊!”屋里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口齿不清,似是婴儿牙牙学语。
丫鬟嗤笑,“妈妈且快进去吧,王妃叫您呢。”
仆妇瞪眼,冷哼一声进了屋子,重重的将门阖上。
两个丫头掩唇笑了起来。
丫鬟清了清嗓子,“快生火做饭吧,那疯子不吃,我们也要吃。”
两个丫头应声散了,丫鬟也离了院落。
屋子里,程梦溪穿着里衣坐在床榻上,披头散发,脸色煞白,还流了口水出来,滴到了衣襟上面。
仆妇忙拿了巾帕来擦,忍不住诉苦水,“王妃,你说你怎么就疯了,现在府中的人都不把你当回事,就连那几个贱蹄子都敢当着奴婢的面挖苦你。”
大概是擦的不舒服了,程梦溪一把打开她的手,挥着胳膊“啊啊”直喊。
仆妇往后退了退,“奴婢不擦了,奴婢不擦了。”
程梦溪放下了手,要下床。
“等等,穿鞋。”仆妇赶紧拿了鞋子弯下腰,接着叨咕,“王爷也不看中你,更不是个重情义的,王妃才疯几个月,王爷就去与人争花魁了。”
程梦溪突然大叫一声,跑到屋子中央,木呆呆的说,“王……王爷……”
仆妇先是一愣,旋即大惊,一把扑过去,激动的说,“王妃,你会说话了?你再说一遍。”
程梦溪不肯说了,又挥手,表示被抓住胳膊的不满。
“王妃别气,别气。”仆妇又退开,试探着问,“王妃,你记得王爷吗?懿王爷!”
她说道,“是你的夫君,能文能武,玉树临风,你还记得吗?”
程梦溪的神情还是呆愣的,口水又流了一大截出来。
仆妇不说话了,叹了口气,果然,这疯病是好不了了。
她走向衣柜找衣服,接着嘟囔,“这样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王妃的娘家人也真狠,这么长时间都不派人来看……”
“黎……”后面的程梦溪突然说,“黎…翊炎…”
仆妇回头,以为是自己幻听。
程梦溪眨了眨眼睛,“王,王爷。”
她顿了顿,“找……”
仆妇这回确定自己没听错了,带着惊讶和兴奋,“王妃,你再说一遍!”
程梦溪呆呆的吸了吸手指,把话连了起来,“黎…翊炎,王爷,找…王,爷。”
她就是疯了,依然知道黎翊炎是王爷,找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