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程仪好不容易吐出两个字。
“那是为什么啊?你总得让我明白吧?”苏昊真的纳闷了。
“因为……因为……”程仪说了两个因为,突然泪如雨下,嚎啕大哭起来,“因为……这处宅子,就是我家!”
“这是你家!”
苏昊和歌伶都惊呆了,他们猜遍了所有的可能性,却偏偏没有想到这一点,也永远都不可能想到这一点。
也许是把心里憋着的话说出来了,程仪的情绪松动了一些。她在床沿上坐下来,一边轻轻抽泣着,一边向苏昊和歌伶讲起了她的故事:
“我爹叫程文遂,10年前,他就是汝宁府的通判,我们一家人,就坐在这座宅子里,这个房间……就是当年我住的房间。我爹为官清廉,一心只想着为百姓做事,每日都在外面奔忙。他难得回来的时候,就会带着我和小栋在这院子里玩,还会教我和小栋念书。
我爹在办案子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汝宁府有官员与豪强地主勾结,合伙坑害百姓。我记得,我当时听爹爹和娘私下里说话,说这些人先是诱良家子弟赌博,等他们赌输了,就给他们放高利贷。等他们还不起高利贷的时候,债主就去占他们的房子和田地,再作价卖给豪强地主,这些没有了田地的农人,或者是被迫流离失所,或者就只能卖身为奴,成为豪强家的奴仆。
在这期间,也有人向官府举报,但官府的人本来就是和那些人一伙的,这些状子到了官府手里,都会被压下来,直到告状的人家破人亡,这个案子也就自然而然地销了。
我爹知道了这事之后,就开始着手查办。可是,他孤掌难鸣,哪里是这些人的对手。最后,我爹没有能够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反而被人栽赃,被罢了官职,只能黯然回乡。
这些恶人,并没有因为我爹爹被罢了官就罢手,他们买通了强人,在我们回乡的路上,拦路劫杀。我爹爹和我娘都死于非命,我趁乱带着小栋逃了出来。因为告状无门,又担心仇家继续追杀,所以就躲避到了丰城,直到后来遇到苏大人你……”
“原来是这样……程姐姐,你怎么不早说呢?”歌伶听着程仪的叙述,早已泪眼涟涟。她拉着程仪的手,似乎想用这种方法来安慰程仪。
程仪摇摇头道:“这事都已经过去10年了,我也不想让这件事扰乱了苏大人的正事。苏大人让我进城来的时候,我是近乡情怯,又不想再见到这个伤心地,所以不肯进城。最后因为苏大人坚持,我也不好推辞。可是……可是,我万万没有想到,他们给苏大人安排的府第,竟然就是当年我自己的家。”
说到此,程仪忍不住又哭泣起来,歌伶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瞪了苏昊一眼,说道:“你这狗官,为什么非要让程姐姐重蹈她的伤心地!你的良心都被狗吃掉了吗!”
“我说……你能不能讲点道理?”苏昊真是拿歌伶没辙了,这丫头也是十七八岁的人了,行事完全是我行我素,情绪化极其严重,简直就像后世的太妹一般。
这几天,李贽也向苏昊透了点风,介绍了一下歌伶的背景。原来,歌伶的祖父是南京太医院的一名御医,地位颇高。歌伶自幼跟着祖父学医,因为聪明伶俐,所以颇得了一些真传,被她祖父视为能够传承自己衣钵的接班人。由于祖父的溺爱,歌伶越来越无拘无束,否则也不可能跑到湖广去听李贽讲学,乃至后来跑出来试图单枪匹马地营救李贽。
“苏大人,对不起,程仪真的不是故意要重提旧事的……”程仪哭够了,抬起头来,抱歉地对苏昊说道。
苏昊拍拍她的肩,说道:“程仪,如果你还拿我当朋友,那么有事就应当说出来,大家一起分担。这个宅子既然让你想起这么多伤心往事,要不你就别住在这里了,我安排人送你去城外的营地吧。”
“不必了。”程仪说道,“我哭过了,已经好多了。其实,回家的感觉也挺好的,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能够想起过去那些好时光。”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苏昊道,他看到程仪的确是已经缓和过来了,也就放了心,“这样吧,你是这里的主人,我们该怎么住,东西该怎么摆,都由你说了算,你就当这宅子的女主人,你看如何?”
“这……”程仪的脸一下子红了,幸好她哭了这么久,原本脸色也有些红,旁人一下子也看不出异样。这宅子是汝宁府送给苏昊住的,苏昊让程仪当女主人,这话怎么听都觉得暧昧。
苏昊却是无知无觉,他丝毫也没觉得自己是这里的主人,听程仪说这原来是她家,苏昊就更觉得这个宅子与自己无关了,权当是到程仪家来做客好了。
“走吧,我们吃饭去吧,你一天没吃饭,饿坏了吧?”苏昊说道,“既然你就是在汝宁长大的,那我们就到街上去吃,你给我们大家介绍一下汝宁的美食,如何?”
“程仪从命!”程仪站起身,对苏昊盈盈一拜,说道。
“走吧,歌伶,别在这呆着了,让程姑娘梳洗打扮一下。你去把你爷爷叫上,还有陈道长、你徐爷爷、周举人,大家一起逛逛汝宁城去。”苏昊哈哈笑着,支使着歌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