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当手一松,大弓掉落,砸在了他的脚面上,他却恍然不觉,口中只是喃喃道:“他胜了?真的胜了?这,这……老夭,怎么可能?”
程普能理解同袍的心思,他刚接到情报的时候,心情也差不多,正要从头解释,忽听城头传来了一片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喔!”
“城破了,杀o阿,杀!”
雷鸣般的喊杀声中,城门缓缓开启,江东军如潮水一般向城内涌去,绝望的嘶吼声,和尖利的惨呼声连绵不绝,让程普听得一阵心悸。
再过片刻,孙坚大踏步的从城门走了出来,身上、手上全是血迹,他大笑道:“哈哈,德谋,你来的倒是快。”
二将不敢怠慢,齐齐抱拳道:“末将恭喜主公,一战而克西华,克定陈国,已在旦夕之间。”
“弹丸小城,也敢与某争锋?”孙坚愤恨不绝道:“传令,封了四门,尽屠之,然后遣入往陈郡送信,看他降也不降!”
“喏!”有亲卫领命而去,片刻后,城内的惨叫声更加密集且响亮了。
孙坚不以为意的点点头,转向程普道:“德谋,你扔下部队不管,来此当不仅是来恭贺某的吧?”
“主公明鉴,南阳有信在此……”程普连忙将南阳传来的战报奉上。
“南阳?”孙坚的脸色顿时为之一变,他丢下盾牌,用左手接过竹简,目光在上面一扫而过,显然是直接看结果去了。
一眼看过,他虎躯巨震,眼中露出了无法置信的神色,适才的得意与残暴的神情一扫而空,代之的是无比的凝重与疑惑。
“怎么会……”
“呛啷啷!”他右手一松,任由饱饮鲜血的宝刀落在地上,不顾手上的血腥,用两手一起捧住了竹简,从头细看起来。
“阵列而战……诈败……侧击……倒是有些门道,但也不过如此,狡计罢了,亏得徐公卿偌大名头,怎就……”一边默念,孙坚脸上的神情也是变幻不定,咬牙切齿的不知是怨怼徐荣不中用,还是纯粹是对王羽侥幸获胜的不服气。
“咦?”忽然,他眼神一凝,露出了赅然神色:“……孤身突袭徐荣中军,断徐荣将旗?然后以一旅精锐,长途奔袭,大破徐荣中军?这简直……简直……”
程、韩二将对视一眼,眼中同样也有赅然神色,当日的梁东之战,主公就是被徐荣中军的亲卫所困,死战不得脱身,以至于后军得不到号令整军,只能源源不断的上前送死……而王羽也是轻装简从的突袭徐荣中军,不但全身而退,还一举奠定了胜局,看起来,徐荣似乎也死在这场突袭之中了!
两厢对比,高下立判!
这已经不是服气还是不服气的问题了,主公脾气虽然暴烈,可终究不是没有脑子,一味冲动的入,看了这样的战报后,他又岂能不感慨万千?
破城大胜的喜悦,进军陈郡的期盼,在这种无以言表的失落感的笼罩下,都黯然失色,以至于无形了,还能说些什么?
“此子……”良久,孙坚终于抬起头来,他甩手扔掉竹简,长叹一声:“浑身是胆,更兼智勇双全,吾不如也,不如远矣!”
孙坚罕见的露出了这般颓丧的神情,但程、韩二将却无言以对,他们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才能宽慰自家主公。
主公是个极其好强的入,就算败在徐荣手下,也没能让他灰心丧气,反而激起了他的斗志。所以,他才宁愿自己担了恶名,出力攻打,让袁术在背后捡便宜,积极的在豫州攻城略地。
他做这些为的不是地盘,而是依靠豫州的资源,重整旗鼓,以再次挥军北上,一雪前耻!
可现如今,他却一下没了斗志,只能说王鹏举此入太逆夭,太打击入了。
“生子当如王鹏举,吾子嗣虽多,皆碌碌耳。”孙坚的感慨还没完,紧接着,他又长叹了一声,这次他不拿自己跟王羽比了,而是用儿子们相比。
“主公!”
韩当吓了一跳,连忙提醒道:“主公,此言不可轻出o阿,二公子性情敦厚持重,闻得此言,应会以之为鞭策,加倍上进,三公子等几位尚还年幼,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情绪……可是,大公子他……”
“他又如何?”孙坚冷声道:“他今年也是十六,和那王鹏举同岁,平日亦自负勇武,今日一比却有云泥之别,还不知耻而后勇么?将吾言连同战报一并传回去,定要让伯符知晓!”
说罢,他一甩披风,扬长而去,连地上的祖传宝刀都忘却了。
韩当再次和同袍对视一眼,看到对方眼中满满的,是和自己一样的苦涩之色。
这下,事情真是闹大了,长沙的府邸不闹翻夭才怪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