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拿着皇家亲情说事儿,姜佑也不好一口就拒了,她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反驳的理由来,只能道:“这事儿事关重大,暂且不急,等年后朕和司礼监礼部商量了再做决定。”
太皇太后轻轻拍了拍柔福的手,然后对着姜佑嗔道:“你这孩子...柔福是你嫡亲的堂姐,也是皇家人,如今不过抬个位分罢了,何必劳动各位大人?”她长长地叹了声儿:“皇上,你父皇和宁王是一道长大的亲兄弟,一转眼儿两人都没了,他在岭南死的蹊跷,你政事忙没功夫过问倒也罢了,只是他的亲女儿你总得照拂一二吧。”
这话暗暗指摘宁王之死跟姜佑有关,她想到前些日子的险象环生,心里猛地涌出一股气来,大声道:“皇叔先是寻人编造朕的出身,后来又构陷镇国公,企图陷他于不义,让他去岭南就藩,朕已经是从轻处罚了,皇叔之死确实是盗匪所为,今儿本是跨年守岁的好日子,祖母何必说这些伤人心的话呢!”
太皇太后没想到她直接就说出来了,她跟后宫的女人打交道惯了,说话也是也恨不能拐七八个弯,遇到这么个熊孩子真怔了片刻,不过很快就淡了神色道:“宁王虽有不当之处,但归根究底也是为了皇家好,都是自家人,何必闹的这么难堪。”她又哀声道:“哀家也也不愿说这个,但到底是我一手养大的孩子,又不能这么眼看着宁王的血脉埋没了,只好站出来为柔福讨个封赏了。”
柔福垂头立在那里,神色木然,似乎这大殿之上讨论的是别人的事儿,跟她没有关系。
太皇太后这话说的一片慈母心肠,姜佑蹙着眉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薛元站出一步来挡在她身前,淡声儿道:“太皇太后有所不知,因着宁王意图不轨,柔福郡主留下来是当质女的,哪有给质女抬身份的道理,就算宁王如今去了,这身份总归是不会变的。”
太皇太后还要再开口,薛元半欠了欠身,对着孙贺年打了个眼风过去,微缓了声口道:“既然您喜欢柔福郡主,那就让她常伴您膝下,也能共享天伦之乐,何必在意封赏呢?”
姜佑也回过味来了,连连点头道:“既然皇祖母喜欢柔福堂姐品性,那就让她来宫里住着就是了,封赏本就是身外之物,难道没了公主的位分,她就不能陪着您了?”
太皇太后原来倒是跟薛元打过交道,只知道是个面冷心硬,轻易不会开口的人物,今儿怎么一心帮起皇上来了,她不怕姜佑,却不愿随意就开罪了薛元,只能淡笑道:“哀家不过是想给宁王尽些哀荣罢了,既然皇上...”
她话还没说完,就见淑贵妃步伐踉跄着,被孙贺年扶着进了殿门,一见她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向前膝行了几步:“姑...太皇太后救救臣妾吧。”
太皇太后表情一僵,这时候薛元把她堂侄女一身狼狈地带了上来,这不是明摆着下她脸子吗?
薛元拢着袖子,膝头刺绣的金蟒张牙舞爪,他却依旧和煦笑道:“臣想着过年的日子,太皇太后又回来了,总关着淑贵妃娘娘也不好,便把她放了出来,也能侍奉在您左右。”
太皇太后低头看了看,见淑贵妃身上的衣着倒还整洁,只是神态瑟缩惊惧,伏在地上身子乱颤,她深吸一口气:“你先起来吧。”她侧头冷冷地一个眼风打了过去,沉声道:“淑贵妃到底是贵妃的品阶,就是如今成了太妃,也不能这般慢待吧?她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才让掌印不问青红皂白地就把人给抓了起来呢?”
薛元漫声答道:“前些日子宫里办了场宴,淑贵妃娘娘不知体面地何人使性斗气,甚至还动起了手,招致猛虎发狂,差点伤了皇上,既然您回来了,臣自然没有越权的道理,这就请您来处置吧。”
好一个薛元!方才她以皇家亲戚为由逼迫皇上封赏柔福,没想到一转眼他就还了一巴掌,逼着她处罚自己的堂侄女。
淑贵妃跪在地上连连喊冤,她看也不一眼,深吸了一口气,只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斥了几句,又对着姜佑道;“这事儿是淑贵妃做的不对,万幸皇上没有伤着,既然如此,那就将她降为太妃,罚她三年的薪俸,以儆效尤!”
姜佑一怔,撇嘴道:“祖母何必这么麻烦,直接打发淑贵妃去太庙守灵不就成了,那地儿清净,让她在那里听听经,也好收收性子。”
太皇太后轻轻吐纳一口,勉强笑道:“淑太妃性子急躁,万一冲撞了英灵反而不美。”
姜佑唔了声:“皇祖母既然有功夫管七皇叔的身后事儿,想必也有功夫教淑贵妃学些规矩,别一天到晚横冲直撞的,恁大年纪了还和人吵嘴,说出去了真是有损皇家颜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这国宴也没甚可吃的了,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动着筷子,只等着散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