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时?
就因为留着那个男人的血,所以要传承那个男人家族的荣耀吗?甚至不顾自己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不顾是母亲用性命换来了他的出生?皇后娘娘原本高涨的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冷水般,只留下一地浇湿的灰烬,皇后被这话寒透了心。
皇后跌坐在软榻上,愣愣的问道:“你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康乐侯跪在殿中,虽不愿承认,但还是皱眉道:“母亲的死,是父亲不对。”当年公主的死因外界猜测颇多,其实不过是一个狗血的妻子有孕在身,丈夫花心纳小的故事,只是驸马是不能纳妾的,一个暖床丫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若不是驸马当年给那个女人的待遇超过了规制,被御史弹劾的,公主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儿。生产在即的公主被驸马气得早产,又被那个心大的女人掺了一手,导致难产而亡。皇后娘娘闻信,自然愤怒不已,皇后一生有二儿一女,两个儿子早已战死,女儿就是唯一的亲人。因此康乐侯去爵闲置,很快就郁郁而终,那个女人连带她的家人烟消云散,如此才平息了皇后娘娘的怒火。而康乐侯最为公主唯一的血脉,自然得到了皇后爱屋及乌的庇护。
康乐侯虽然这样说,但心里未必没有对他公主娘当年气性过大的的埋怨,他甚至不明白公主当年为何生气。在他看来,一个贱婢值什么,只要公主安在,提脚卖个十万八千里,难不成驸马还能为这个和她翻脸?
皇后娘娘端坐凤位几十年,还能看不出康乐侯的心思?心灰意冷之下,只觉得这几十年的关心关爱都喂了狗。把感情抽离出来,倒是更容易看清事情的真相。
“若不是时家纵容,一个贱婢如何把手伸得进你娘的产房?你还不明白吗?”皇后做最后垂死挣扎,问道。
“怎么肯能,母亲公主之尊……侯府岂会如此不智!”康乐侯斩钉截铁道,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情,谁会做。
不智?原来这件事请是用智慧来衡量的?皇后觉得自己刚刚的怜悯都是多余的,看,事到如今跪在眼前的亲生儿子想的都是公主这个身份带来的好处,用智慧来衡量轻重,从未想过母子之情、血脉至亲……罢了,罢了,早该料到的,不是吗?
皇后不愿再为康乐侯府枉做小人,开始为自己铺路,问道:“你不仁,我不能不义,谋逆是诛九族的大罪,我却不忍我的女儿死后无人祭享,和我说说你掺和了多少。”皇后把前因后果想清楚,已经开始在给门外的王朔卖好了,至于保住女儿的孙子?呵呵,面前不就是一个姓时的吗?不怕又养出一个只记得自己姓时的白眼狼!
“成王败寇,没什么好说的,我虽被关在府里,但也听说了新帝的作为,有瓜葛得都下狱了,看来我们这些蠢货倒是做了捕蝉的螳螂,活生生的踏脚石。”康乐侯自嘲道。
“新帝?徒耿登基了?”皇后喃喃道,心中不可思议,这也太快了,不过三天,天地却早已变换。
“哈哈哈……”康乐侯看到皇后的样子,就明白皇后如今在宫中也不过是傀儡,不然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不得而知。康乐侯不知是笑自己和皇后同病相怜,还是笑自己生还无望。
“娘娘~外祖母~”康乐侯俯身再拜道:“男子汉大丈夫,正在天地之间,建功立业封妻荫子才是追求,就算败了,我也无悔。大皇子要在寿宴兵变,我不忍您受池鱼之灾,才让抱朴给您下了不伤身的药,大皇子生母已逝,日后您只会是更加尊贵的皇太后。如此,也算报答了您回护我几十年的恩情了。”
“可惜——功亏一篑!事到如今,又有什么可说的呢?我手上有与大皇子合谋所有人的名单,愿做投名状,请陛下留时家一条血脉,拜请外祖母转达。”康乐侯从怀中掏出一份写满名字的丝帛,匍匐在地,恭谨呈上;不论这位前皇后是不是傀儡,这已经是时家一族最后的希望了。
皇后呆愣愣得坐在软榻上,看着唱作俱佳的康乐侯,只觉得自己疼爱了几十年的人,却是如此的面目模糊,他只记得自己是时家的血脉,自认为对皇后仁至义尽,如今还有脸来打感情牌,求一个恩典……
“来人!”皇后高呼一声,宫人鱼贯而入,皇后指着康乐侯道:“押下去!”
“外祖母~娘娘~娘娘~”康乐侯大声呼喊,看宫人拿帕子堵嘴,干脆把名单团了团向皇后的方向扔过去。
团成一团的丝帛太轻,不能受力,在空中散开,飘落在地上。
一双蜀绣锦鞋踏过丝帛,并不在意康乐侯寄已厚望的最后底牌,停都没停得便走过了。
康乐侯看见王朔踩过丝帛,挣扎得更加厉害了,护卫们不再客气,直接一个手刀把人劈晕,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