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我要说,我知道!”人群中站出来一个人,穿着破旧的景城纺织厂工作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梁飞帆有个女儿叫梁婉婷,在加拿大温哥华的哥伦比亚大学读书。我女儿是她的同学,不过可是通过新科基金派出去的公费留学生!她说梁婉婷在温哥华不仅花钱大手大脚,而且还买了一栋别墅,开的是一辆宝马汽车,车牌号是……哦,对了,是SB250。我们这么多人连吃饭都不容易,梁飞帆的女儿却能开宝马!他不是贪污犯,谁是贪污犯?”
“我也知道,我来说!”不等中年妇女说完,就又有人站了出来:“梁飞帆仗着他姐夫丁棠睦是市长,厂里嚣张跋扈。我们厂有个老职工叫夏川,常年积极工作伤了腰,结果批下来的医疗营养费竟然也被梁飞帆给硬是征用了五分之四,这笔钱到最后谁也不知道哪里去了!可怜我老姐姐夏川没几年,病情发展严重,人在前年就没了!这笔人命,难道不该算在梁飞帆身上?”
“梁飞帆,你作恶多端,吃屎吧!”
“吃屎啦,梁飞帆!”
随着人群里响起的一声咒骂,顿时一片激烈的喊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
“我,我有梁飞帆犯罪的切实证据!”之前骑着自行车满大街通知来开会的那人站了出来,看到他的身影,周围其他的职工纷纷安静了下来。场上热烈的气氛,忽然多了些沉重。
“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证据?”
“什么证据?我就是证据!”说话间,男人双手一扯,将身上的棉衣从中间向两边拉开,露出了胸膛上一块狰狞的伤疤。伤疤看起来崎岖、纠结,横跨了男人的胸膛,几乎布满了整个胸口。
“我是景城纺织厂的原总工程师杨衷,1988年梁飞帆想要以15万人民币的价格,出售刚刚从美国引进的一批能够纺织200支面料的精纺设备。我在公司党委会上表示了坚决反对,谁知道梁飞帆为了完成交易,竟然让人在我家放火,妄图将我烧死!”
“我命大没死成,可是我的父母、妻子和女儿……”
听到杨衷的这番话,不仅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就连悄然已经走近的一群人,也不由停下了脚步。
“冯市长,您来了!”还是站在花坛上的市纪委的人眼观六路,连忙从花坛上跳下来,向着纺织厂工人身后跑了过去。
“你不用过来,大家让让,让我过去。”
代市长冯韶峰走到花坛旁,推开了中年人代纪委副书记连天远,径直向着杨衷走了过去。
“杨衷同志,发生在你身上的悲剧,是我、是景城对不起你。我代表景城,欠你一个道歉。我和景城,欠你们大家所有人一个道歉。”
听到对方竟然是景城的新市长,有人下意识的开解起来:“冯市长,这不能怪你。是丁棠睦,是梁飞帆……”
“不,这就是我的责任。丁棠睦是市长,但是这些年我也是景城的副市长。我是有责任的……”
“您有什么责任?”杨衷摇头:“冤有头债有主,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过去什么了?二战德国,希特勒死了、战犯审判了,连国家都被苏联拆了。可是新的德国就没有罪孽了吗?既然如此,德国总理勃兰特为什么要向波兰人下跪?我并不无辜,我这个市长,只是在待罪罢了。我自己虽然是干净的,但这不是我这么多年没有作为的理由。”
“各位同志,我向大家这些年受的委屈——道歉了!”
说话间,冯韶峰竟然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干脆利落的普通一声跪了下去!
“冯市长,您不用这么委屈……”
见有人想要将冯韶峰扶起来,他摆了摆手,摇了摇头:“我委屈?我不委屈,在千千万万个杨衷面前,我有什么资格委屈?难道这些工人们,不该得到一句‘对不起’吗?和杨衷同志为国家付出的代价,我惭愧,我无能,我失职……”
“冯市长,您是好人,这些事情和您无关。”
还是杨衷亲自动手,将冯韶峰扶了起来。
“同志们,我们过去做的确实不够好,但还请大家能够再给我们一个机会。”
冯韶峰诚恳的说道:“我们的生活暂时有些困难,但一定会好起来的。国家并没有忘了大家,这不是,景城的社保基金账户已经成立了。只要是国家职工的,都可以参加失业、养老、医疗这三项基本社会保险。至于工作问题,随着市场化推进,我们景城地理位置确实不利于纺织业发展。但是市里已经在筹备组建劳动公司,可以为大家在景城的企业中尽量调剂,提供就业培训和基础的最低工资保障,一定不会让大家再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