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二人一起微笑着回礼:“多谢刘相公夸奖。”
刘光性子颇是直率,见花溶向自己行礼,赶紧又给她唱一个喏:“张三郎天天吹嘘自己的孺人如何国色天香,若见了岳夫人,只怕他会羞愧得撞墙……”
“张三郎”就是张俊的排行,张俊的一名爱妾是扬州名妓出身,素有艳名。三大将领的主要妻妾皆是名妓出身,韩忠良也有3名号称美丽迷人的妓女出身的妻妾;刘光本人也有两名爱妾是名妓出身。刘光自己粗人,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完,才发现皇帝在列,尴尬地侧一下身子。
赵德基也不以为意,只说:“鹏举,此次朕召你回京,是有要事相商。如今,我大宋内忧外患,既有伪齐刘豫的大军威逼,又有南方洞庭湖水寇猖獗。你驻扎襄阳,两湖正是你的驻军地,你对于水寇之患有何看法?”
洞庭湖有一股乡民,早年聚船起义,据水为王,初时朝廷并不注意,到现在,不意竟然发展到几十万乡众,啸聚湖泊,独立为王,首领杨义自称“杨天王”。
洞庭一带,当时是朝廷赋税粮米的重要来源之一,如今被杨天王占领,朝廷断了财路,自然视这股水寇为第一等的心腹大患。
按照岳鹏举的计议,原是先攻伪齐,再肃清内患,但见皇帝显然以水寇为第一,沉思一下才说:“国势艰难,臣岂敢辞难?臣初到襄阳时,曾顺路查看湖湘,官兵善陆战,水寇善船战,而且几次出兵都是秋冬,正是水寇粮草丰足之时,以己所短,攻对方所长,自然不克。依臣看,不如改变策略,趁炎夏时节进攻……”
赵德基因为此心腹大患,已经听过多位将领的建议,但均不如意,听岳鹏举此言,暗自点头,心想,岳鹏举果然不同他人,就说:“此事再行商议,现在天色已晚,先赐宴。”
皇家赐宴,非同小可。
三张桌子摆开,赵德基上首坐了;岳鹏举夫妻一桌,刘光一桌。
桌上放着一种名贵的椰子酒,赵德基拿了三只大金樽,令人给岳鹏举和刘光满满斟上,知道花溶身子不好,不能喝酒,便只给花溶斟了半杯。本来,皇帝赐宴,又是这种大将的场合,若有女子出现,是极不合礼的,刘光正在奇怪,只见赵德基笑说:“溶儿随朕海上多时,虽是女流,护驾功劳胜过众将,朕今天得着机会,一定亲自敬你一杯……”
花溶呵呵一笑站起来:“都是官家庇佑,花溶才能有今日,还要感谢官家天高地厚之恩……”
刘光这才明白缘由,又举杯说:“岳夫人巾帼英雄,自家也敬你们夫妻一杯。”
夫妻二人笑着喝了,赵德基笑说:“这是刘将军献给朕的椰子酒,甚是美味……”
刘光世很是得意:“臣在军里按照朝廷指示,回易经营,颇有所得,正是托赖陛下洪福,才从广州购得此酒。”
所谓“回易”,便是军中做生意。当时,朝廷经费极其缺乏,军中粮饷拖欠是常事。为解决这个问题,朝廷便允许军队里的杂军从事买卖交易,以补助军饷。杂军便是作战主力之外的后勤如火头军、运送粮草的军人等等。
岳鹏举军中,这一二年,也逐渐开始这种“回易”,但所得之钱财,均用在军事装备上,自然不如刘光这般阔绰。他喝一口,赞道:“真是美味。”
刘光洋洋自得:“自家还被称为军队里的陶朱公……”
陶朱公就是春秋吴越的一代名臣范蠡,功成身退,带了美女隐居,称为富甲一方的巨富,后来,“陶朱公”就称为巨富的代名词。这个典故自然是别人告诉刘光的,此时,他得意洋洋地说出来,赵德基喝一杯,笑道:“朕是要你做大宋的卫青、霍去病,不是要你做甚么陶朱公……”
刘光不知卫青、霍去病是什么人,听得皇帝半开玩笑半责备的语气,急忙说:“不知卫青霍是那个朝代的人?”
他把卫青霍去病听成了“卫青霍”,赵德基哈哈大笑,见一边的花溶忍俊不禁,就说:“溶儿,你替刘将军解释一下……”
花溶微笑着将卫青、霍去病的事迹大略讲给刘光,她语声清脆,虽然微笑,但决无讥讽之意,刘光也没有什么羞愧的意思,听完花溶柔和的讲解,只说:“多谢岳夫人,自家明白了。”
赵德基看看他这身儒生服装,又笑说:“刘光,你也算随朕多年,怎么一直不读书识字?”
刘光自我解嘲:“臣知韩五、张三郎也是大字不识的……”韩五便是韩忠良,他和张俊不识字也是人所共知的。
赵德基叹一声:“四大将,唯鹏举识字,闲暇之余,你们也要读书习字,向岳鹏举学习。”
岳鹏举急说:“不敢,臣也不过略略识得几个字而已。”
这一顿赐宴,因为刘光的这个笑话,众人心情均前所未有的开朗。这也是赵德基留他赴宴的原因,这些目不识丁的武人,闹出的笑话,常令他乐不可支,简直是后宫那干美女身上也得不到的。
赐宴后,刘光告退,岳鹏举夫妇也正要告退,赵德基才说:“溶儿,朕想单独和你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