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见到翟汝文,真满心不是滋味。原来,秦桧任尚书后,不满意这个职务,盯准宰相之位,就鼓动自己的嫡系、心腹大肆鼓吹,他有妙不可言的治国退兵“二策”。这“二策”被渲染得神乎其神,但大家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秦桧则是待价而沽,说是要自家做了宰相,才能有用武之力。
秦桧归宋,虽然“苏武”之声一片,但朝廷并不是全是混人,一些稍微清醒的人,不久看出端倪,也便冷嘲热讽,而翟汝文就是其中最喜和秦桧唱对台戏的。翟汝文三十出头,进士及第,家族在靖康大难中被一网打尽,自家孤身一人南渡,妻儿散佚后,也不再娶妻,天天留恋青楼,和几个名妓唱和,放荡不羁,有“官场柳永”之称。
秦桧坐在主位,正襟危坐,先讲了一通大道理,臣僚们纷纷发言,他见翟汝文一言不发,就问:“翟大人有甚计谋?”
翟汝文严肃地说:“秦相公建议设修政局,这是亡国蔡京以前干的把戏,蔡京通过这种手段祸害天下,秦相公当以蔡京为戒。”
秦桧听得此话,恼羞成怒,大奸臣蔡京的确就是通过这种手段揽权的,如今被翟汝文一口喝破意图,怒气冲冲说:“你知蔡京误国,我便不知!”
翟汝文毫不相让:“秦相公,有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上任以来,天天鼓吹‘二策’,排挤同僚,别人道你是牧羊的苏武,我却说你是满口浊气的小人……”
秦桧气得脸色发白:“人都说你翟汝文是狂生,我却是不信,今日听你胡言乱语,果然如此。”
二人当场就以“狂生”、“小人”对骂,同僚劝阻不止,这一场议事便在喝骂声里不了了之。
当日王君华又去拜访了义兄王继先,所以比丈夫还晚回家。她得意洋洋地回到家,见秦桧垂头丧气地坐在书房,也不如往常那样上前备报“今日有无寻花问柳,偷腥”之类的,就走过去扯扯他的胡须:“老鬼,你何事不乐?”
秦桧将今天的事情一讲,王君华不以为意,在他对面坐下:“这个翟汝文,得着机会,将他排挤出去就是了,老鬼,今天义兄向我透露了一个很重要的信息。”
秦桧看着妻子神神秘秘的样子,忙问:“什么信息?”
“小皇子先天不足,也许,不会长寿……”
她只说这一句,便就住口。秦桧心领神会,官家只得一子,阳痿症状,全靠王继先开了不知是什么神奇的药物才能勉强御女,再要生子,更是指望王继先,所以,对王继先的信赖已经超过了任何人。
王君华笑道:“只要有义兄在,就有办法让皇帝听信于你,一个翟汝文,你跟他生什么闲气?我跟你说,即便是花溶,比起官家要的儿子,你说,官家会选谁?老汉,如果上天保佑,让小皇子早早夭折,夫人我保你很快大权独揽。”
秦桧自然赶紧献媚:“夫人妙计,老汉幸得贤内助。”
他见妻子头上多了一支双头鸳鸯的玉钗,王君华见他盯着看,嗔笑说:“这是官家厚爱,今日赏赐的。”
秦桧大喜,此时此刻,皇帝越是“喜爱”自己的老婆,自己的乌纱就越是把稳,又何惧花溶多言多语?
却说秦桧夫妻发出的密函,快马传递,不到半个月,金兀术就收到了。
他也早就得知岳鹏举官复原职回朝的消息,再加上秦桧这纸密函,连续看了三遍,才自言自语说:“岳鹏举此次回去,倒真不好对付。”
他转向心腹谋臣韩常、武乞迈等人,说:“四太子,秦桧建议杀了岳鹏举,以绝后患,你们怎么看?”
武乞迈说:“此人留下终是祸患,派出杀手杀他,也并非难事。”
韩常摇摇头:“岳鹏举虽然素来简朴,但官复原职后,身边也有侍卫,何况他本人武艺高强,如果刺客一次不得手,事后他有了防备,就难上加难。再说,如果刺客失手暴露身份,还会坏了四太子的大计。”
金兀术点点头:“灭大宋,非杀一武将就成,本太子既然布下这局大棋,就要沉得住气。”他转头看看送信的使者,吩咐道:“你可要秦桧沉住气,不可轻举妄动。一个岳鹏举,一时片刻,也救不回大宋江山。”
韩常提醒他:“秦桧主要是怕身份暴露。”
“哈哈,这一点,他就不懂了。赵德基此人,本太子搜山检海追逐他,还不了解他的性子?胆小如鼠,多次遣使来和,就知他不过尔尔,不敢一战到底的决心,秦桧提出的‘二策’,是本太子早已定好的,赵德基既然授予他高位,他这人反反复复,即便猜疑,也猜疑不到底……”
“但花溶知道他夫妻的底细!”
这次是武乞迈出声提醒的,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杀岳鹏举不易,难道杀花溶还不容易?可是,他也知道,就四太子寻灵芝的样子,要他杀了花溶,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