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溶把这几样东西都拿在手里,笑容甜蜜,声音无奈:“四太子,要是秦桧想杀我和鹏举时,我就拿这个威胁他们,行不?”
他只是眼珠子转动。
她神情疑惑,觉得自己荒诞可笑。
“你在笑我天真,是不是?也许,你一转身,立刻就会通知秦桧夫妻杀我和鹏举,对不?”
他急遽地喘息,想反问她,既然如此,何不一刀杀了自己?可是,伤口太疼,他冲锋陷阵十几年,并非没有受过比这还严重的伤,但是,这一次的疼,不是肉里,而是骨里,心里,只冷汗一阵阵的浸出额头,将被烧焦的头发弄得湿漉漉的。
花溶自言自语:“唉,不管有没有用,总要留点东西,对不?”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心里其实是明白的,永绝后患的唯一办法就是此时杀了金兀术,可是,为何偏偏又下不去手?
理智是一回事,但人岂能一辈子都那么理智?
她见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那枚黑铁似的东西,心里一凛,仿佛是在哀求自己留下这个。到底这是什么?
她问:“这是什么东西?很重要么?”
他焦虑地转动眼珠。
花溶立刻明白,这个东西真的很重要。她却呵呵直笑:“既然重要,我就更不还你了。”
她细看一遍,飞也似地干脆将东西揣在怀里。马苏熟识金文,有机会,问问他不就得了?
金兀术见她如此举动,又气又急,几乎要晕过去。
“好了,金兀术,你打我,掐我。如今,我也打你,砍你。你不明白,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他咬着牙齿,声音嘶嘶的,如一条绝望的吐着信子的蛇:“秦大王……那秦大王他打你……”
花溶一怔,立刻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被秦大王打伤的。
心里一阵怅然,是啊,自己也曾多次立誓要杀秦大王,可是,匆匆十余年过去,秦大王的头颅依旧好好地在他头上。
她自嘲地笑笑:“我太失败了。所谓妇人之仁正是如此,所以,我成不了大气候。本来,你和秦大王都是我必杀的对象,可惜……可惜……可惜……”她连说几声可惜,再也说不下去,神色黯淡。
好一会儿,她才说:“我今日不杀你,但我知道,日后,我和鹏举多半会死在你手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睛。
他正好也迎着她的视线。
两人心里均是一震,尤其是花溶,突然涌起的可怕的强烈的直觉。那是女人天生的一种直觉。
这种可怕的感觉几乎击溃了她,手情不自禁地再次伸向地下的刀子。
杀他,永绝后患!
杀了他。
这一刻,她眼里杀机四起。就算她刚砍下那一刀时,金兀术也没看过那样深刻的杀机,心里一凛:这个女人,现在才是真正想杀自己了。
她居然真正想杀了自己。
他缓缓闭上眼睛,再睁开,却见她的手已经离开,站起来,身子站得笔直:“也罢,也罢……”
她转身,他再次发出咕噜的声音:“花溶……”
花溶摇摇头,叹道:“也不知武乞迈他们会不会来救你。但我估计,他肯定不是鹏举的对手。唉,若是你在,你们的设伏倒可能成功。但武乞迈,他和你实在差得太远。更不用说和鹏举相比了……”
他每次听到“岳鹏举”,就闭上眼睛,装睡着了。
“文龙孩儿走远了,我知道追不上了。可是,四太子,既然你爱他,就请念在陆大人夫妻的份上,如果你不想他长大后,又是一个奴颜婢膝的软骨头,不愿他又是第二个秦桧,请千万不要由王君华这样的女人抚育他。这是我对你最后的一个请求。”
说完,她转身就走。这一次,任他叽里咕噜地呼喊,她再也不曾回头。
金兀术的身子已经彻底滑落到地上,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那一刀那么精确,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连根一起掉在地上,鲜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
他是武人,常年征战,习惯了握刀的手,习惯了拉弓的手,可是,这只手已经彻底废了,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厮杀笑傲。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痛,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往下掉,顺着脸流到嘴里,又咸又烫,慢慢地,整个人都麻木了。
可是,眼睛还是睁开的,那个红色的身影越来越远,乌黑的头发在朝阳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辉,神采飞扬,仿佛这树林间冉冉升起的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