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事情?”
“去了就知道了。”
岳鹏举轻车简从离京,半途跟手下几名主要将领率领的大军汇合直接从江南往下洞庭。此时开春,江南、江北连续春雨绵绵,沿途十分泥泞,给行军造成极大的困难。宋军的马匹本就稀罕,连年战乱,从西夏等地也已经很难买回良马,所以,军中十分爱惜战马,大家都下马步行,按照当时的规矩,只有军中幕僚士人才能骑马。岳鹏举军中的主要文官幕僚是李若虚、孙革、薛弼等三人。其中薛弼是赵德基亲自委派的。
还有一个骑马的自然是花溶,眷属先行,摆脱了征战的痛苦,她却决意跟岳鹏举一起,随着众人风里来雨里去。
她见丈夫行走泥泞,到后来,李若虚等三名文士也全部下马步行,自己便也要下马,但岳鹏举和众将都执意不允,尤其是张弦等,知道她受过重伤,身子本就不太好。花溶无奈,只得一个人骑马。
洞庭水贼猖獗前后已经有六年。由于金军肆虐,民不聊生,宋朝根本无力兼顾国家,当地钟相便啸聚山林,提出“等贵贱、均贫富”的口号,民众称呼钟相为“老爷”,老爷一做法,便可天下无敌。民众因为“法”,便将自己的财产都捐献出来,短短几年间,钟相便家资百万,所谓“等贵贱、均贫富”,其实,也不过是一句谎言,其他劳苦百姓,依旧衣不蔽体,食不果腹。钟相死后,便是后继者杨么等为首领,声势越来越浩大。
岳鹏举早已做了大量调查,知乡民原是走投无路,才随了杨义等,期望得到一个真正的理想“世外桃源”,并非太过穷凶极恶。加之前几任官军围剿,一路也是烧杀掳掠,所作所为比盗匪更加凶残,所以,更是加剧了民众对官兵的抵抗心理,因此,一入荆湖路,便早有命令,不许掠夺民间一钱一物,违者一律严惩不贷。也有民间听得是近年名满天下的“岳家军”,便主动送来酒食,岳鹏举也命令全部付钱。
如此,大军来到洞庭,一路上没遇到丝毫阻碍。
跟江南江北的气候相反,洞庭却是立春以来就没有下过雨,已经进入了一场规模不算小的春旱。岳鹏举等人来到潭州城,谢绝了当地知州的邀请,就在城外设立军事大营,准备开始一场艰苦卓绝的战争。
一安顿下来,他立刻召集全部文武将领商议军情。这些年,张弦等人跟在他身边,已经明白他的性子,所以,大家讨论军情时向来无所顾忌,畅所欲言,最后,择优而行,多次重大军事胜利,都是因为这样的氛围下得出的。
这日参加军事会议的还有当地知州徐毅。岳鹏举说:“下官所部,不习水战,众官人与湖寇相持数年,熟悉当地人情地理,有什么良策,下官洗耳恭听。”
徐毅说:“洞庭湖浩荡,环湖有四州,杨么水寇盘踞二县,设三十五水寨,又多大车船,所以官军抵挡不住。”
岳鹏举问:“杨么等有多少战船?”
徐毅说:“湖寇有29艘大小车船,五百余艘海船。此外,另一首领钟子义还有24艘大船。其余大小战船上万艘。”
岳鹏举听得这般规模,竟然比秦大王的精锐之师更加庞大,尤其是教众数量,牵涉人口达到几十万,他明白这是一场硬仗,又和部署讨论一会儿才各自回营。
花溶在临时的军营里住下,这是她和岳鹏举的一个单独的房间,里面并无任何奢华布置,却收拾得极其干净整齐。
这一日傍晚,她刚回来,却见门口一个发髻整齐,衣服干净的妇女在门口张望,她一看,正是张弦之妻高四姐带着两个孩子。
她笑着招呼母子三人,两个孩子都喊先生,她摸摸二人的头,发现一别不过两三年,两个孩子都窜高了一大头。
她请了母子三人进去坐定,但小孩子坐不住,在外面玩耍,二人便在屋里说话。谈了好一会子,高四姐忍不住问:“陆文龙这孩子又被四太子带走了?”
花溶黯然点点头,只说:“我终是福薄,守不住孩儿。”
高四姐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大着胆子:“夫人,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高四姐但说无妨。”
“奴家也听张弦说了夫人的身子,很为夫人担忧。岳相公肯定也希望有自己的亲骨肉,既是如此,只要夫人宽宏大度,允许岳相公纳一妾室,生儿育女。如此,岂不胜过异性抱养?”
花溶面色惨白,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她绝没想到,自己一来洞庭,水寇未灭,听到的先是如此一个可怕的迎头一击。这才明白,时时处处,鹏举身边的亲友,上到赵德基,下到张弦夫妻,都担心着他的后代问题,希望他纳妾,怕绝了岳家的香火。
“岳夫人……”
高四姐连叫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强笑一下,额头上全是汗水。
高四姐见她面色如此可怕,也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嗫嚅着:“岳夫人,你早点休息,奴家就不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