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出去采买,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采买不出什么东西,只每日在外闲逛,听得丈夫为张浚召见,还是有些担心,就提早回家。一到家,便见丈夫和李巧娘在说说笑笑。李巧娘声音细微,曼声柔语,而丈夫则是眉开眼笑。她也不知是什么心理,这些日子,左看右看,老觉得丈夫看李巧娘是含情脉脉,仿佛两个真正在恋爱的男女。
她站了一会儿,心里叹息一声,自己比鹏举大几岁,又是残花败柳,也许真真是配不上鹏举罢。
正恍惚间,听得岳鹏举的叫声:“十七姐,你回来拉。”
她收拾心情走进去,李巧娘却娇羞地行一礼,借机告退了。
这些天,岳鹏举不知为何关心起家里的钱粮,老是问她够不够用,叫她不需省吃俭用,说花光就算了,反正俸禄要到了。因为只有五十贯钱,又怕鹏举发现钱被花掉了,去筹钱为难。因此,她只能把自己有的几件好衣服和几件首饰都典当了出去,可还是杯水车薪。她天天为钱财的事情发愁,逐渐地,连悲伤也感觉不到了,焦虑得十分麻木。
岳鹏举打量她身上衣衫,还未开口,只听得门口一个响亮的声音:“岳鹏举……”
她面色一变,几乎有些咬牙切齿:“秦大王,你怎么来了?”
岳鹏举不以为然:“是我请他来的。”
花溶眼睁睁地看着秦大王进来,大刺刺地在自己对面坐下。秦大王看她一眼,对上她的目光,有些惊讶。前些日子,还见她穿那样淡绿色的漂亮的丝绸衫子,今日,却是寻常家居服,而且是普通人穿的那种布衣。
虽然只是服饰上的变迁,但他隐隐觉得不安。这些日子,他留在潭州城内外,半是因为欣羡杨么的大船,就如酒鬼见了美酒,一心要拿到真正的造船关键技术,好回去扩充自己的势力。另一则是担心花溶的改变。但他遵从花溶的要求,不敢太过靠近她,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花溶见他不停看自己,面色阴沉得如夏日的乌云。
秦大王只好移开目光,岳鹏举却和他谈笑风生:“此次战杨么,我想用一种武器,秦大王,你有无经验?”
“哈哈,老子对这个最擅长了……”
二人如此这般地议论一阵。秦大王因为花溶的脸色,也不多呆,起身要告辞。他正要走,岳鹏举笑说:“秦大王,明日,请你来赴宴。”
“哦?什么宴席?”
“普通家宴。”
秦大王看花溶的脸色原本要滴得出水来,此时,却风云变幻,居然瞬间带了微笑:“秦大王,你就来吧。”
秦大王许久不曾见她这样的笑脸,心里觉得老大不对劲,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秦大王一走,岳鹏举站起身,但见妻子面色阴沉,惊讶说:“十七姐,你这是怎么了?”
花溶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屈辱,几乎是吼叫出来:“你为何要请秦大王?为什么?你明知他是我的敌人……”
岳鹏举耐着性子:“秦大王不是你的敌人!”
不是敌人!可是,叫秦大王这样的人,来亲眼目睹自己选择终身依托的“良人”,和别个女子欢天喜地地拜堂成亲,纳妾生子,情何以堪?
花溶但见丈夫脸上那种不以为然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窜上来,仿佛不是良人,而是虚伪薄情的恶魔。好一会儿,她要压抑心底的屈辱,却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下去,大声说:“不行,我坚决不同意请他!”
“干么不行?他也是我们的朋友。十七姐,你这点度量也没有?”
他这是在警告自己妒忌?
“十七姐,你需知这是皇上和太后送来的女子,我也推辞不得,自然要积极筹办……”
以前就推辞得,现在自然推辞不得了。她依旧固执说:“不行。”
岳鹏举沉声说:“十七姐,我以前什么都依你,这次,你也得依我。”
她也提高了声音:“我就不答应。”
“我做主!你不答应也不行。何况,你刚才自己也答应了秦大王。”
花溶气急败坏,指着他的鼻子:“出去,你今日给我出去!”
岳鹏举似笑非笑:“十七姐,这是下官的营帐呢!”
她一怔,这才明白,原来,该走的是自己,不是岳鹏举。这是他的地盘!
眼泪在眼中打转,她却生生吞下去,缓缓说:“好,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