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桧对复出之事关心备至,天天央求妻子去医官王继先家里打听。因为王继先天天出入宫里,和太监熟络,消息都是第一手的。他见妻子从王继先家里归来,喜形于色,立刻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
王君华又拿捏一翻,才说:“老汉,你机会来了。”
秦桧听得此消息,又惊又喜,站起来哈哈大笑:“夫人,你就等着做宰相夫人好了。”
“死老鬼,你刚入阁,你想做什么宰辅?”
“夫人有所不知。下官前些日子和张浚周旋,完全摸清了这厮的性子。张浚这厮志大才疏,又野心勃勃主站,企图北伐。官家最是不喜主战派,他的宰辅地位,必然保不了多久,下官只要入阁,必然有机会取代他!”
王君华大喜,又揪着他的胡子:“哈哈哈,奴家不意也能做个宰相夫人,好好好!而且,到时,我们也能更好地效忠四太子……”
秦桧对四太子深深畏惧又厌恶,自然不如妻子那么“效忠”,却丝毫不敢表露出来,只问:“四太子好久没有消息了。”
王君华恨恨说:“都怪花溶那贱妇。”
她上次刺杀花溶不遂,还被岳鹏举的亲兵抓住打了一顿,立刻说:“老汉,你若未相,必定要千方百计杀掉岳鹏举两口子,以报仇雪恨。”
秦桧对岳鹏举的仇恨不在妻子之下,也说:“下官日后自当千方百计杀了这二人,替夫人雪恨。”
秦桧很快复出,他到内阁任职的第二天,王君华也被召入宫。
她和吴金奴等厮见一阵,便借口告辞,由机灵的小太监带领,到了赵德基的暖阁。
自从秦桧病退后,赵德基就没再召见过王君华,数月不见,但见她虽然浓妆艳抹,但已经不敌岁月的痕迹,已是徐娘半老。他完全提不起兴趣“宠幸”她,只哀叹一声:“朕痛失爱子,伤心欲绝。”
王君华乖巧玲珑,立刻伏地恸哭一番,跪在地上:“奴也是薄命人啊……”
她这话是有目的的,知道赵德基此时召见自己,正是因为跟自己夫妻“同病相怜”。秦桧早年和一名侍妾有染,那侍妾生下儿子,又改嫁他人,儿子取名林一飞。秦桧曾动过去寻回亲子的念头,王君华对此大为恼怒,秦桧只得作罢。
赵德基明知他夫妻二人只有一个养子秦禧,但此时巴不得全天下的夫妻都绝后,就说:“秦桧还算好命,还有一个私生子……”
王君华摇摇头:“奴家不敢蛮昧,奴曾偷偷去看过那林一飞。此子跟秦桧老鬼毫无相似之处,面目五官反倒似足那贱人从良的林姓男子。林一飞绝非秦桧亲生,当是林家的儿子。这些年,秦桧那厮不知跟家里多少丫鬟仆妇鬼混,奴家留意竟无任何人怀孕生得一男半女,老鬼自己不能生育,他谎称有个私生子,其实是为了遮羞……”
她这话说得极其无礼,但她猜准了赵德基的心事,果然,赵德基丝毫也不责备她的无礼,只说“秦桧竟是跟朕一样命苦,这也是无可奈何……”心里却极度暗喜,原来,秦桧也完全是个银样镴枪头。也因此,他心里对秦桧更多一层难言的好感。王君华是何许人,见他这种神情,立刻明白丈夫今后的地位,当顺风顺水,才娇滴滴地跪安退下。
直到走出宫门,王君华上了自家的马车,才咯咯地在车厢里轻笑出声:“这个大宋,皇帝是阳痿,宰相是阳痿,若不叫四太子得天下,真真是老天无眼了!”
秦桧复职的消息,天薇等人也很快知道了。这天,她去佛堂见太后。二人念经拜佛后,在里间坐下,围着火炉品素茶。
她低声说:“伯娘,九哥已经决意和虏人谈和,迎回韦贤妃了。”
太后闭着眼睛,她这些日子精神越来越不济,像所有垂暮的老人,数着太阳度日了。她轻叹一声,有些哀怜地看着这个侄女,知道她的所有担心。只要韦贤妃回来,她又该如何自处?可是,身为公主,她又能到哪里去?
天薇更是忧惧,不止如此,秦桧一旦得势,王君华又岂能饶恕自己?
韦贤妃,王君华,自己如果夹杂在这两个女人之间,此生如何还能有安稳的日子?
已是隆冬季节,今年南方暖冬,一场雪也不曾下过。
连续数天都有太阳,岳鹏举遵循郎中的建议,每天都带着妻子外出散步。花溶自从得知怀孕后,便不再剧烈的练习,但为了保持足够的运动量,岳鹏举便陪她行行走走或者做些简单的呼吸吐纳,内功心法。如此,最初的孕吐之后,花溶能吃能睡,每天心情大好,身子反倒较以前更为健康。
花溶走累了,岳鹏举拿出随身的软垫铺在那块大石上,二人坐下,他又拿出一些零嘴,花溶吃了几块酸梅,看丈夫旁边的篮子,噗哧一声笑出来:“鹏举,你快成我的跟班啦,这些日子游玩,你都要带许多东西,好辛苦。”
岳鹏举眨眨眼睛,搂她在怀,摸着她已经有些隆起的肚子,如二十四孝的老公,柔声细语:“十七姐,俗话说十月怀胎极是辛苦。我不能替你分担,照看你一下,又有何辛苦?”
“嘻嘻,既然你如此辛苦,待得孩子出世,我先叫他喊‘阿爹’,再喊妈妈。”
“好啊。哈哈……”
二人正在笑闹,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岳鹏举回头一看,见是亲兵马超本来,大声说:“岳相公,朝廷派人前来……”
花溶面上笑容微敛,岳鹏举沉声说:“知道了”,马超退下,他才搀扶起妻子,暗叹一声,想必,朝廷的征召到了。山中日月,也终不安宁。
他待要安慰妻子,手心一暖,原是妻子抓住他的手,嫣然一笑:“鹏举,没事,我们先看看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