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武几乎是滚下马来,稳不住身子,双腿直打颤,好一会儿才站稳:“主公,小将是来看望大王的……”
秦大王重伤,刘武得到消息就赶了去,去了才被告知花溶刚被耶律大用赶走,安志刚已经追出去了。刘武是何许人也,见耶律大用不在,立刻觉出危险。如果秦大王醒来发现花溶被杀了,不知会酿成什么翻天覆地的血雨腥风。他顾不得看望秦大王,就拼命赶了来。
先前是安志刚,现在又是刘武,不同的是,刘武是目前最重要的战将,耶律大用颇为忌惮,不敢如对安志刚一般,他冷笑一声:“刘武,你们这是要公然造反了?”
刘武看一眼神色惨然的花溶,小心翼翼地说:“主公息怒,这是误会,一个误会。岳夫人当日只是巧遇大王,算起来,还是大王的救命恩人。岳相公惨死,天下人皆憎恨秦桧。如果岳夫人却因为救大王一命,反而因为大王丧命,岂不叫天下英雄耻笑大王的不仁不义?”
这番话说得耶律大用颇为动容,刘武只说秦大王,绝口不提他的野心,他寻思着,现在已经无法杀了花溶,可是得找个什么台阶下。他怪笑一声:“原来如此,老夫还真是得罪了。”他手一松,花溶跌倒在地。“算你命大,就再饶你一次,花溶,你好自为之,若敢再接近秦大王半步,老夫决不再心慈手软。”
刘武急忙扶起花溶,只见她目光惨淡,披头散发,形容憔悴。他暗叹一声,只见花溶双眼闪出愤怒的火焰,狠狠盯着耶律大用远去的背影。
刘武低低道:“岳夫人,真是委屈你了。”
花溶淡淡道:“刘武,多谢你。”
刘武犹豫一下:“岳夫人,此地不安全,非久留之地,你还是另外找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吧。”
这里不安全,宋国因为自己刺杀了赵德基成为通缉犯,更不安全。天下之大,竟无容身之地。
“岳夫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去处。”
她固执地摇摇头。
安志刚急忙说:“大王就快好了,等他好了……”
花溶打断了他的话,淡淡道:“你们不要告诉秦大王今天的事情。他醒了,你们叫他不用找我,我绝不会再跟他见面了。”
“可是,夫人,大王他……”
“秦大王已经娶妻生子了,的确不能跟他妻子以外的女人纠缠不休了,我也不愿意让我丈夫姓氏蒙羞!”她咬着唇,忽然从怀里摸出一件东西递给安志刚,“麻烦你把这个交给秦大王。告诉他我很感激他带我照顾小虎头,但是,今后,我想我们还是最好不要再来往了。算我们母子欠他的情谊,来生再还,祝他幸福!”
刘武和安志刚面面相觑,还是刘武点点头,也罢,事到如今,这二人也只好如此了。他也觉得分外惆怅,曾多年目睹秦大王千里寻妻,为此不惜付出一切代价,甚至生命。只是,他完全不明白,既然如此,秦大王为什么偏偏要在花溶已经成了寡妇后,竟然还答应跟李汀兰成亲而且还要生儿子!
他看一眼安志刚,安志刚显然也不知所措,拿着那个烫手山芋,怎敢回去告诉醒来的秦大王,花溶已经和他彻底绝交了?
“夫人……”
花溶不再多说,礼貌地向二人拱拱手,翻身上马,打马就跑。奔出去老远,天地间彻底安静下来。身上那股死亡的气息还不曾散去,耶律大用蝙蝠似的目光还带着残忍的杀戮,随时准备出击。眼泪忍不住涌出来,忽然发现所谓天下最痴情的男人,也不过是一个假仁假义之徒,明明就已经娶妻生子了,还要那一声声地喊“丫头”!他是要自己做什么?跟着做他的小妾?一个男人,能跟一个女人生儿育女,对她又能差到哪里?尤其是秦大王这种年龄,渴望自己的亲骨肉早已想疯了。在他的儿女和自己之间,他会选谁?
就如当初的金兀术,耶律观音一怀孕生子,任她天大的过失,不也赦免了?就连她毒害陆文龙,也能保她不死,而王君华,则绝无这个待遇。可见,亲骨肉才是一个女人在男人面前的尚方宝剑。
秦大王也不过如此!
结婚生子无可非议。可恨的是,既然已经成亲了,就不能再对其他女人做出一副情种的样子了!
一旦下定了决心和秦大王一刀两断,她反倒轻松下来。扬起鞭子,摇摇头,强行将那些不愉快的念头统统赶走。过了浇花河,就是大蛇部落,在那里,一切都只能靠自己,养育儿子,替丈夫报仇,不惧前路任何的腥风血雨。
到了下午,下起雪来。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丛林里很快变成一片白的世界。孩子们快乐极了,到了傍晚全部涌出来,摸着地上的积雪,打雪仗玩耍。
黑月光的马蹄也变白了,孩子们听得马嘶,一起围上来,陆文龙正在拿枪挑树上的雪花,听得声音回头,看到母亲回来,急忙奔过去,大声喊:“妈妈,妈妈……”
花溶跳下马背,紧紧搂住他,满面笑容,就连身上的寒意也被驱散了不少。孩子,才能给予女人最强大的动力。
扎合也闻讯赶来,欣喜地搓着手:“小哥儿,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文龙天天都追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小虎头呢?他没有跟你回来?”
花溶看着他憨憨的诚挚的笑容,风雪之中,竟只有这个异国的男子,这一干异乡的野人,带着毫无伪饰的温暖笑意。
树屋里,扎合用陶罐生了一盆火。那是用一种上等的大木燃烧成的火炭,没有什么烟灰,散发着原木的淡淡的味道。扎合端来热气腾腾的野蜂蜜水和一大盘烤得油嗞嗞的野味:“小哥儿,你快吃点东西,暖和暖和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