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默然半晌,才道:“锦湘,你这些年过得好不好?”
锦湘垂下头,低声道:“最初那段时间还好,可是,现在,就越来越不好了……”
“为什么?”
锦湘嘴巴微张,细声道:“最初,我还可以常常见到公子,现在,公子很忙,一年半载都不归家……他的军功越高,封地越大,事情也就越多……他已经离家半年多了,可是,这次回来,我都还没见到过他……”
与这天下所有的男人一样,随着地位和权力一起增长的,当然是许多的财富和许多的美女,锦湘虽然曾和石良玉同甘共苦,但是也不过是他的姬妾中的一名,又会得到他多少眷顾呢?
蓝熙之看看窗外直挺挺的毫无美感的杨树,长吁了一口气:“锦湘,石良玉有很多女人,你吃了很多苦吧?”
“不,蓝姐,除我之外,公子只有另外两房夫人,是石大王赏赐给他的,他不好拒绝才收下的……”
锦湘口里的“石大王”就是认石良玉为义孙的雄主石勒。石良玉感激他的知遇之恩,一直对他很尊敬。石勒生前的赏赐,石良玉自然不会拒绝。
“公子志向远大,并不沉溺于酒色,战争中得到的女人或者大王赏赐的女子,他都悉数分给将士,没有留下过任何一人。我们虽然不常见面,可是公子对我一直挺好的,这些年我锦衣玉食,有几个侍女伺候,我身份卑微,能够做妾守在公子身边已经是莫大的福份了,其他也不敢奢求什么……”
蓝熙之见她急急的为石良玉辩解,而且,似乎真的一脸幸福的样子,想了想,忽然道:“锦湘,你有没有孩子?”
锦湘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异常悲哀的神情,眼泪掉了下来,哽咽道:“我曾怀孕,可是因为一场高烧,昏头昏脑摔了一跤,孩子就没了……大夫说,我再也不能生孩子了……蓝姐,锦湘终究是薄命,也怨不得别人……”
蓝熙之心里一震,一个做妾的女人,又终生再不能生育,纵然再相貌如花,今后又如何还能得蒙整天身在花团锦簇中的丈夫的爱怜?
她看看锦湘身上华丽的衣饰,石良玉显然没有在物质上亏待她,可是,就这样一个人慢慢地煎熬着时间,等待老去的那一天么?
锦湘擦了擦泪水:“好在公子极少和那两房夫人亲近,她们也没有孩子……”她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我以前很害怕,若是公子娶了妻子,或者其他夫人生了孩子,我的日子肯定就不好过了,现在,蓝姐,你来了……”
一股冷气袭上心头,蓝熙之道:“锦湘,你知道的,我和石良玉只是朋友而已,我很快就会离开这里的……”
“蓝姐,你还要离开?”
“我只是无意中碰见石良玉,才顺道来看看,很快就会离开的!”
锦湘立刻抓住了她的手:“蓝姐,这些年我一直在想着你,一直愧疚当初没有和你辞别。你对我那么好,可是,我自从第一眼见到公子,就喜欢上了他,暗自发誓如果能和他在一起,这一生就是让我做牛做马我也认了。蓝姐……当时,我只是想照顾他,他那么软弱,那么艰难……我并不是指望着跟着公子享福。后来,公子富贵了,也不嫌弃我身份低贱,对我那么好……”
“锦湘,你为石良玉做了那么多事情,他是应该好好待你的!”
“蓝姐,你不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每个人都有权利做出自己的选择,你同样有这个权利,不用管其他人怎么想。”
“谢谢你,蓝姐,你不怪我,真好!这些年,我再也没有见过家乡的人,更没有什么贴心的朋友。当初悄悄私奔,也没脸给兄长捎信!蓝姐,你来了,可真是好极了……”
蓝熙之强笑道:“好的,锦湘,这几天,我就好好陪陪你吧。”
“多谢蓝姐。”
不知不觉间,快要到中午了。
锦湘道:“蓝姐,你去我那里吃饭吧。”
“好啊。”
两人出门,锦湘又回过头看了眼这间屋子,很有点依依不舍的样子,凄楚地道:“蓝姐,若不是你在这里,也许,我永远也不知道这个房间是什么样子!”
蓝熙之无言以答,抬头,觉得头顶的烈日毒辣辣的,十分可怕。
蓝熙之在锦湘的陪同下,在整个大院里参观。锦湘独居一栋十分精巧的小院,这栋院子距离石良玉的房间有相当一段距离。蓝熙之有点怀疑,只怕有些时候石良玉回来了她也未必知道。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精致,是众姬妾当中最好的,侍女的数量也是最多的,这也体现出,她在众姬妾中的地位是最高的。
蓝熙之略感欣慰,这时,那个娇小的侍女端了茶和果点进来,蓝熙之方明白她为何要用那种憎恨的目光看自己了,原来是在替自己的主子不平。
那侍女不敢看她,锦湘笑道:“小红,你不要害怕,这就是我经常给你提起的蓝姐……”
小红嗫嚅道:“她不是将军的……将军的……”
蓝熙之替她把话说完:“呵呵,我只是你们将军的朋友而已!其他什么都不是。”
“朋友?”
小红嗫嚅着退下去,显然还在寻思,除了妻妾这两种身份,女人怎么还会成为男人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