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休,你快退下,以后,你全权处理坞堡的事务,有问题可以向朱大人求助!还有,替我照顾好这匹马。”
“首领!?”
蓝熙之看看外面的千军万马,又看看自己身后这几百人马,还有坞堡的几百老弱妇孺,策马往前走了几步,盯着石良玉,石良玉立刻道:“熙之,我决不伤你坞堡一兵一卒!”
他手一挥,高声道,“撤军!”
大军立刻有条不紊地撤去,蓝熙之慢慢跳下马背,面无表情地往大门外走去……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天空飘起小雨来,通往邺城的路上,所有的灯火都已燃尽,只有囚车旁一支孤零零的火把还在凄风苦雨中飘摇挣扎着。
这辆“囚车”用了四匹马驾驶,宽敞的车厢里挂着帘子,铺了厚厚的一张熊皮,坐在里面几乎算得上温暖而又舒适。旁边还放着水囊和一些干粮,伸手就可以拿到。蓝熙之拿过水囊喝了一口,又放在一边,靠在车厢上看了看黑黝黝的窗外闪烁不定的那支火把,微弱的光完全不足以驱散这段最黑暗的时光。
听着马车辘轳的声音,外面风雨的声音,蓝熙之忽然笑了起来:“萧卷,我真是没用,竟然又成了石良玉的阶下囚!”
蓝熙之将里面的帘子完全拉住,微微蜷缩着躺在里面,闭上眼睛。她已经疲倦了很久了,这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石良玉骑着马,亲自举着唯一的一支火把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边,他有时看看紧闭的帘子,有时又侧耳听听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声音。逐渐的,里面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逐渐的,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他又看看马车,再看看天空,确定天已经快亮了,才扔掉了手里的火把,长长的舒了口气。
邺城,石良玉的府邸。
霜销草色,风摇树影,严冬杀气,万物多悲。
他在邯郸和襄城的府邸先后被烧杀或围攻,便也不在意襄城的太子府。他的起家和军事重镇都在邺城,所以十分用心地经营邺城,尤其是从太子府里撤出后,他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固定基地,十分经意地营造了自己的府邸。
蓝熙之走下马车,一阵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正是隆冬季节,何况这几天雨雪连绵,寒意随着冷风,一直往骨子里浸去。
一件宽大的袍子随即批在了她的身上,旁边,石良玉只着一身紧身劲装,柔声道:“熙之,进去吧。”
蓝熙之手一拂,袍子掉在地上,沾满了泥泞。石良玉愣了一下,也不管地上的袍子,默默地跟在她旁边走了进去。
一座座红墙绿瓦、翘角飞檐的宫廷式建筑,掩映在古柏的浓荫中。一道道朱漆重门的深处,有一座不大的院落,院中房舍玲珑,环境幽雅。
石良玉一直走在她身边,一直走进院子正中的一间屋子。屋子分为两部分,布置得十分精致,第一部分是休闲的暖厅,房间燃烧着火盆,新洁的丝织地毯上,美丽的花纹泛着微微的光泽,颇有几分温暖如春的感觉。而另一部分则错落稀疏宽敞明亮,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
几名侍女一见石良玉,立刻行礼。
石良玉挥挥手:“你们下去吧,立刻准备好热水和新衣服。”
侍女们鱼贯而出,房间里完全冷清下来。
蓝熙之往房间的另一部分走去,只见这许多书画,都是前朝或者本朝人的真迹,有名家也有无名氏。蓝熙之依次看过去,石良玉倒了一杯热茶走过来,微笑道:“熙之,天气冷,喝杯热茶吧。”
蓝熙之转过身来,不看他也不接茶杯,慢慢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石良玉,你的囚犯都是这么好的待遇?还要你亲自端茶倒水?”
石良玉看着她那样陌生的冷冷的笑容,心里一阵刺疼,低声道:“熙之,你并不是我的囚犯……”
“哦?石良玉,你认为如果不是大军压境,我会到你府上喝茶聊天?”
石良玉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熙之,你先歇一会儿,休息一下。我不打扰你了。”
蓝熙之没有作声,石良玉看她一眼,慢慢转身出去了。
浴室。
正是隆冬季节,这里却温暖如春。
室中临池,设有石床,一色的瑜石治理,隔壁放着加热的铜炉,热水经过引流,到浴台时,已经水波荡漾,丝丝热气弥漫,恰到好处的温润。
浴台设五色流苏锦帐,有的用青提光锦制成,有的用绯色登高文锦制成,还有的用紫色大小锦制成。外面罩一层帷幔,用纯白色锦丝制成,薄如轻雾,如梦似幻。帷幔的四角,各放置一个纯金镂花的香炉,香炉中用石墨烧着名香,发散出一种淡淡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香味。
蓝熙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如此豪奢的浴台,回过头时,侍女们已经把准备好的衣服放下,鱼贯退了出去。
她仔细看看,门窗都已经关好,才下了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