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看不清楚掌纹,要看清楚掌纹,需要在黎明的晨光里。
看不清楚掌纹,但是那张烙印在心底的面孔却越来越清晰。
“君元帅这般天神也似的人物也会一筹莫展,真是令人想不到。”夏奥的话一直在耳边回响,那张风采翩然的面孔,此刻该是如何地忧心忡忡?
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燃烧,窗外的冷风也平息不了那越来越强烈的焦灼与不安。
如同“换袍节”的那天,初一登台,千万人中,他一眼看见那张熟悉的面孔,就像一个即将溺水而亡的人忽然看到了一块浮木。
他平静地按照惯熟的进程接受万众朝拜,却如遭雷击,心里狂喜,举手抬足、念经祈祷之间,竟不知今夕何夕。可是,他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就已面临离别。
那个夜晚,他在闭关的密室里辗转反侧,胸口如万马奔腾,惊涛骇浪只幻化成一个强烈的渴望:我要见她。我要见她一面。我只是想远远的见她一面。
“博克多”的闭关期间少饮不食,只需要半月送一次水;所以,他在三更十分悄然离去,直到数天后返回密室,连贴身僧人都不知道。
他绝不因此庆幸,他知道,有些罪过——至少佛祖知道。
他整夜跪在密室里,转动经筒,长头匍匐,并非是要佛祖原谅自己,也并非是要求得赎罪后灵魂的安稳,而是全心祈求佛祖——佑她平安吧。
可是,如今她并不平安。
她正在瘟疫横行的西北军大营等待着天意的裁决。
月亮已经斜了下去。
拓桑紧紧握着手里的转经筒,心里那把燃烧的火焰已经快要冲出胸腔——请已解脱无量大劫轮回的世尊教导我。
他慢慢站了起来,又匍匐下去,像有两股相反的力量在不停的拉扯,如此反复较量,忽然,他扔下转经筒,飞身从窗口跃了出去。
采购回来的药材中,大部分已经送到了大风山,另外一部分则送到了玉树镇。
那些西北边境的少数民族在多年和汉人的交易中,早已学会了不少奸狡伎俩,虽然卢凌、白如晖等行事十分谨慎,但他们仍然很快醒悟过来,见得如此庞大的收购,很快,大黄的价格开始飞速上涨。
又过得几日,西北民间也出现高热死亡病人,立时谣言四起,不止是西北军中,西北民间也开始了大黄的抢购风潮。不仅大黄难求,就连那些辅助药材的价格也无不飞涨,整个西北大大小小的集市上,原本并不十分希罕的大黄被抢购一空,即使少有库存的药店也开始囤积居奇,卢凌、白如晖等人采购回来的药材越来越少。
大风山的疫情依旧十分严重,尽管早已将患兵分隔开来,但是死亡率也越来越高,几天之内,军中已经只剩下2000多名士兵。临时成立的那支挖掘药材军队,早已开始了漫山遍野的自救工作,虽然掘回来不少草药,但是用得上的却不多。从西宁采集来的当地土大黄已经全部用在了大风山军营,在为最近出现病状的50几名患者服下大黄汤剂后,药材已经全部耗尽。
玉树镇的情况更是糟糕。
玉树军营的药材全靠购买得来,虽然分隔开来的200余名患兵已经全部服用了汤药,算是暂时控制了下来,可是,到得第二天,依旧有十余人出现高热症状,再无药材可用。
玉树是西北军的大本营,一旦瘟疫整个蔓延开去,后果不堪设想。
当天傍晚,夏奥喇嘛又带了几名医术高超的圣僧来到玉树军中。几名僧人每人都扛着几大袋各种各样的藏药。君玉大喜,不眠不休地陪着老僧和其他几名僧人一起尝试着各种草药。到第二天凌晨,老僧忽然从一堆毫不起眼的草药中拈出一棵细细的卷叶的草药。
君玉看去,这种植物在西域南端、蜀地都十分常见,正要开口,忽见另一僧人面露喜色道:“我带了一整袋这种药材。”
说着,将旁边的一个大袋子倒出来,全部是这种卷卷叶子的细小干草药。
老僧立刻道:“赶紧煎熬这种草药,它虽然不能治疗,但是却能有效的预防这种瘟疫。”
这种药材的煎熬方法比较复杂,一名僧人立刻随了火头军,亲自去指挥煎熬。
两个时辰后,一股浓烈的药味在整个玉树大营中蔓延开去。大军列阵,每人喝下一碗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