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从大树繁茂的枝桠间偶尔洒下星星点点,照在紧紧相拥的二人身上,天地间完全寂静,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君玉忽然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怔怔地看着朱渝。
感觉到手里一空,可是那样真实而深刻的拥抱将会永远停留在记忆里面了。朱渝抬起头,心里忽然变得异常的平静。他静静地看着此生第一次见到的女子:“君玉,如果没有拓桑,你一定会喜欢我的!”
如果没有拓桑!可是,拓桑一直在,不是么?既然拓桑一直在又怎会允许他不存在?
那种心碎的疼痛越是加深,君玉的心里就变得越是平静,她也静静地看着朱渝:“拓桑一直都在,而且,他会永远都在的!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希望每一天都能看到他,每一天都和他在一起。”
朱渝点点头,凝视着她:“君玉,我希望你今后过得一点都不幸福,希望拓桑也不是你想象的那般好。那样,你就会每天都想着我,每天都很后悔……后悔你做出了怎样错误的选择……”他忽然笑了起来,“可是,这好像不太可能,对吧?所以,君玉,你会每天都很幸福,从来都不会想起我的,对不对?”
君玉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开口。
“君玉,今后我再也不会想着你的!”
“嗯!你不要想着我!你永远也不要想着我。”
“朱渝,你要去哪里?”
“我知道你在哪里就足够了,你又何必知道我在哪里呢?也许等我老了、疲倦了,我会来看你的,看你好不好、有没有后悔过……”
“朱渝……”
“我累了,我想去休息一会儿。”
君玉点点头,看着他,他已经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自己那间屋子,轻轻关上了门。
过了许久,朱渝来到小小的窗户边,只见君玉还呆呆地站在那棵大树下面,目光十分迷离。她站了许久,又就地坐了下来,茫然地看着地上一些爬行的蚂蚁和零星的落叶。
昏黄的土墙、无名的大树、简陋的屋子、残留的落叶,都因了她坐在那里,显得那样多姿多彩,绚丽璀璨起来。
甚至她身上那样简陋的衣服、粗糙的颜色,也因了她本身的容颜,而变得如此的轻盈华丽,如簇簇棠棣如锦绣云霞,比她从千思书院的雪地上走来的风姿更美妙,比她在寒景园的广场上高歌弹唱的神采更怡人。
一个声音在脑子里、在心灵深处,狂热地叫嚣:“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一定要永远和她在一起!”双腿突然失去了理智,全部的意识都叫嚣着要奔向她、拥抱她、拉了她立刻逃到很远的地方去,那个地方,再也没有闲杂人等,只有她,只有自己,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
可是,一阵脚步声响起,那是外出的拓桑和朱四槐回来了。旋即是拓桑温柔的声音:“君玉,你怎么坐在地上?你身体还没大好,地上很凉的。”
然后,他轻轻扶起了她,微笑道:“你渴了么?这是甜瓜、这是葡萄,还有雪梨,我都给你带了些回来,你喜欢么?……”
朱渝悄然退后几步,离开窗户,猛地躺到床上,眼中滴下泪来……夜幕已经完全笼罩了这片绿洲的天空,隐隐约约的,有人弹起六弦琴唱起一首哀伤的离歌,如诉如泣,那是经历了战争、经历了生离死别后才能如此刻骨流露出的伤感和凄凉。
朱渝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心像被那哀伤的曲调带到了天际、带到了云端、带到了无穷无尽的苍穹里去埋葬……在这样如泣如诉的琴音里,有永远回不了的过去,再也做不下去的梦!可是,那些过去将会永远烙在心灵最深处,直到死亡、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直到眼睛彻底闭上!
再见了,过去!
再见了,君玉!
晨曦初明。
君玉睁开眼睛,拓桑正站在窗边,将窗子微微打开一点。外面是一片蓊郁的草地和树林,风从窗棂里吹来,带着绿洲秋天那种特有的露水和瓜果的气味
君玉坐起身子,拓桑走过来,坐在她身边,柔声道:“我们今天就要上路了,现在天色还早,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君玉迎着那双熟悉的、温柔的、充满怜惜的眼睛,笑了起来:“拓桑,你有没有发现我变得越来越懒散啦?好像浑身没力气,老是没什么精神。”
“傻孩子,你遭遇了这样一场苦楚,身体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恢复的。”
“嗯。”
拓桑拿了把梳子给她轻轻梳理起头发来,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她原本被沙漠的太阳和风沙摧残得干枯如乱草的头发,开始恢复了很多生机。
“拓桑,我很喜欢这种懒洋洋的感觉,唉!”
“叹息啥呢?这样不好么?”
“人要时刻充满精神才好,这样懒洋洋的不好。可是,我又很喜欢这种感觉,你说怎么办?”
拓桑想起她从小养成的那种比苦行僧更刻板规律的生活,如今,生活的节奏完全被打乱,心里自然会感到不安。
“君玉,今后你喜欢什么生活方式就选择什么生活方式,其他的,就交给我了,你什么也不用操心了。”
“你什么都替我代劳,我真的什么都可以不用操心了么?”
拓桑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样子,贴在她耳边低声道:“除了生孩子,其他都可以。”
君玉笑嘻嘻的擂他一下:“你又开始胡说八道了。”
骆驼已经整队,白马已经刷得干干净净,拓桑看看东边的屋子依旧静悄悄的:“我去叫朱渝他们……”
君玉摇摇头,“不用了,他们已经走了!”
拓桑脸色微变,快步走到东边的屋子,果然门是虚掩着的,早已空无一人。
君玉已经骑上了一匹骆驼,微笑道:“今后,他有他的天空,我们有我们的世界!拓桑,我们走吧。”
拓桑在那门口站了一会儿,跑前几步,一下跃上了那匹骆驼,轻轻搂住了她的腰:“君玉,今后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要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君玉略微侧了身子,头很舒服的靠在他的胸前:“拓桑,我也是,无论你想做什么,无论你要到哪里,我都陪着你!”
拓桑打了个口哨,白马自动跟在了后面,两人骑了骆驼,缓缓地往前方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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