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把袖子里的绑带去掉,递给我道:“我这些铁钉也用不上了,就给小哥吧。”我也不推辞,接过来,又向他称谢。
曹步廊自己拿了行李,又带了些馍馍,水壶里灌了水,与我们再拜而别。
眼看曹步廊出了家门,我问老爹道:“爹,你说他以后会学好吗?”
老爹沉吟了片刻,突然缓缓摇头,道:“观其面相,听其音相,是有心学好,看其行相,恐无力回天啊。”
我道:“什么意思?”
老爹道:“我看他多半是活不到六十岁了。”
“啊?!”我一阵骇然。
“人各有命,不必强求。”叔父道:“曹步廊有自己的造化,不提他了。道儿啊,你也收拾收拾然后歇一会儿吧,等到天蒙蒙亮,咱就得走啦!”
我道:“何卫红呢?”
叔父道:“睡了。你赶紧趁她睡着的时候收拾东西去。我们也该歇会儿了。”
“中。”我应了一声,便奔卧室去,弘德睡得死,我随便提了两身衣服,打成包裹。找来暗扣、皮囊,从曹步廊给的绑带里取下来三十枚铁钉放在皮囊里,拿针线来,把绑带缝在自己的袖子里,虽不美观,可试着用手指勾动铁钉,倒也十分方便。
(御风楼主人暗表:厌胜门余孽尚有马藏原隐匿未出,躲过此劫。曹步廊回乡以后,隐姓埋名,带着妻女和徒弟郑国彬走街串巷以木工糊口,因妻子身体羸弱,患病难医,曹步廊难为之下,收受恶人好处,又重设厌胜术为害。结果事有凑巧,曹步廊所下之厌,被马藏原发觉,告知屋主。屋主大怒,命马藏原结果曹步廊。曹步廊带郑国彬亡命,中途被马藏原之子马乂星追上,两人斗厌,曹步廊被闷死于棺材之中。终年未过六十,不幸被陈汉生言中。曹步廊之妻也病死膏肓。可见一人为恶,害己害亲,为祸实在匪浅!世人常谈他人之恶,但凡临到自己头上,反而不觉,也属可笑。且说曹步廊夫妇死后,郑国彬携妻逃亡,曾入陈家村,寻求陈弘道帮助,后收一徒弟,名唤陈木郎。此乃后话,按下不表。详情可参阅拙作《失落的桃符》)
言归正传,且说我收拾完毕,坐在床边,拿出和合偶摩挲片刻,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心想老爹和叔父应该都去睡了,我便又偷偷溜出屋子。
猫王在门口狐疑的看我,我朝它摆了摆手,低声道:“这次不带你。”
猫王的眼神十分不屑,我悄悄地推了大门楼里的自行车,抬出门槛,跑了几步,然后骑上去,往蒋家村飞驰而去。
到了蒋赫地家外,我把自行车往门口一扎,先爬在门缝上往里面瞧了瞧,院子里黑压压的无灯无火,屋门屋窗都紧闭着,料想这档口他们都已经熟睡了。
又瞅了几眼,连大黑狗也不见扑来看看,以它之能,应该是听见我的动静了吧?这懒货!
我有心想叫几声明瑶的名字,但是这黑灯瞎火的,如果叫邻居们听到,说是有男人半夜隔墙叫门,不指定会怎么想,乱嚼口舌出去,没来由坏了明瑶的名声。也会惹的蒋赫地不高兴。
要不然我翻墙进去,跑到明瑶的卧室窗户底下,去拍拍玻璃?那样明瑶必定能听到,也不会吵到左邻右舍。
可是翻墙进院好似做贼,实在是有些下作。
我在蒋家大院门口就踌躇起来,心中暗骂自己愚蠢,其实是应该带猫王来的,叫猫王翻墙进去,隔着玻璃叫唤两声,明瑶也必定会知道是我来了,现在倒好,大黑狗不知道睡死在哪里去了,连面都不露,有心唤它帮忙,此时也不能为——总不能再回家去把猫王带来吧?
思来想去,蓦地一咬牙关,男子汉大丈夫,不拘什么小节!又不是真做贼,翻墙!说什么也得见一面!
我倒退后,助跑几步,然后轻轻跃上墙头,往院子里张望一番,仍然没有见着大黑狗,心中虽然稍稍狐疑,但还是跳了下去。
不提防,我双脚刚一沾地,背后就猛然起了股恶风,不及回头,我立时斜刺里闪过,扭头看时,两道绿幽幽的光迎面扑来!
是大黑狗!
这货怎么连我也咬!?得了疯狗病?
我侧避开,伸手在大黑狗背上揪了一下,把它掀翻在地,嘴里低声喝道:“是我!”
那大黑狗见不是对手,“嗷”的一声就叫唤起来。
我吃了一惊,这狗真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