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蟋蟀虽然是昆虫,但自古以来,因为善鸣好斗常被人饲养嬉戏,斗蟋蟀的历史也有数千年之久,唐末、南宋、明末之时促织之戏盛行于庙堂江湖,甚至连皇帝都亲自下场较技,虽说是玩物丧志,可其中的学问却是大了去。
这蟋蟀的品类,不说产地,只说颜色,就有红紫头、红麻头、半红麻头、紫麻头、青麻头、黄麻头、黑麻头、乌麻头、白麻头、淡黄麻头、栗色麻头、柏叶麻头、青金麻头等数十种……
其中,以青麻头为上品蟋蟀,黄麻头、红麻头次之,黑麻头又次之,乌麻头、白麻头则为最次……
罗经汇的金翅将军,青如蟹壳,正是上品!而牙官拿出来的那只小东西,浑身黑不溜秋,正是最次的乌麻头。
不看体型,就从颜色上来说,金翅将军几乎已经是必胜!
两只蟋蟀对峙在斗池中,金翅将军愈发显得不俗,真个是:
蹲踞池中似虎虓,积怒不动双目炬!
作势登场气愈怒,双须立似旌旗竖!
独为秋虫判疆土,未许他虫跳梁侮!
罗经汇问那牙官道:“这擂主的宝贝有什么名目,请讲。”
牙官道:“它唤作幽冥。”
罗经汇奇道:“幽冥?”
“对。”牙官道:“它是从地狱里来的,不是人世间的宝贝。你们看它半死不活,其实是因为这里人气太盛,它不喜欢,如果死几个人,它就高兴了。”
场中所有的人全都愣住了。
牙官说话又慢又冷,脸上似笑非笑,像是在开玩笑,又像是在认真说话,阴瘆瘆的令人悚然。
罗经汇脸色稍变,也愣了片刻,然后道:“危言耸听!”
牙官一笑,道:“不危言,何以耸听?罗先生,开始吧?”
“就算真是地狱里来的,我也得叫它重新回地狱里去!”罗经汇冷哼一声,喝道:“金翅!”
金翅将军猛地跳起,扑向“幽冥”,“幽冥”一动不动,连脑袋都没有抬起来,金翅将军扑近了,似乎是觉察有异,怪叫一声,又弹了回来,鼓着翅膀,“嘟嘟”的叫,绕着“幽冥”兜起圈子来。
众赌客哄叫:
“打啊!”
“上啊!”
“咬死它!”
“吃了它!”
“妈了个巴子的!压都压扁了它!”
“……”
“幽冥”始终不动,金翅将军渐渐暴躁起来,它停止了兜圈子的动作,而是站在“幽冥”对面,四只螳螂腿撑着身子,两只“镰刀”相互磋磨挠动着,龇着大黄牙,忽然“嘟”的一声啸叫,腾空而起,“当”的一声脆响,金翅将军那“镰刀”毫无偏差的斩在“幽冥”那小细脖子上!
“好!”
众赌客轰然喝彩!
我心中也猛然震动——这一下,“幽冥”怕是要被金翅将军砍成两半!
但是,当我看向牙官的时候,却发觉牙官毫不慌张,不但不慌张,嘴角甚至还露出一丝诡笑!
我心中诧异,再看罗经汇时,见他脸色大喜,可渐渐的,他那笑容又开始收敛起来,眉头却缓缓皱起,霎时间,罗经汇骤然喝道:“金翅将军,回来!”
那金翅将军抽了抽腿,想要把架在“幽冥”脖子上的“镰刀”给取下来,却没能取下来。
我立时察觉到了不妙!
“幽冥”的脖子没有断!
围观的众赌客,也都屏气凝神起来,目不转睛的盯着两只挤在一起的蟋蟀。
“嘟……”
金翅将军叫了一声,竟不似之前那般趾高气扬,而是透着一丝惊恐、虚弱——它似乎是陷入到了一个巨大的不妙处境中!它像是在向主人求救!
罗经汇的脸色骤然大变!
牙官忽然“嘿嘿”笑了起来,道:“罗先生,瞧好了。”
牙官话音未落,“咔”的一声脆响,金翅将军的“镰刀”断了!
那“幽冥”的脖子不但没有断,它还仰着脑袋,歪着嘴,把金翅将军的大腿给咬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