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这一番话说的众人面面相觑,那王帆呆了半天,才缓过脸色来,朝地上恶狠狠的啐了一口吐沫,张嘴骂了起来:“你妈了个巴子的,你说谁活不过今天?”
我伸手要打王帆,老爹抓住了我的胳膊,按了下去,道:“何须打他,活人无需与死人计较。”又冲王帆冷冷说道:“我生平不说大话唬人,你敢太岁头上动土,就活不过今天。”
“你!你,你胆大包天啊!”王帆大声嚷嚷道:“都听见了啊!这鳖孙刚才在干啥?他在给我算命看相呢!这是牛鬼蛇神,杀不尽的骗子神棍!抓住他,抓住他游街去!”
骂声中,王帆一马当先,冲着老爹扑了上来,我往前一站,王帆伸手揪住我的衣服一拽,喝道:“起开!”
王帆反手使力,扳住我的肩膀,一上来就想把我给撂倒,哪料到一上手就发现不对——就好似是蜻蜓撼石柱——又死命一拽,我仍旧是纹丝不动!
王帆不由得一愣,我冷笑连连,也反手一掀,那王帆的身子就好似个陀螺,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以后,才“吧唧”一声,摔了个狗吃屎!
众人又都看呆了。
就连站在旁边的王叔都惊住了,他一直以为我是特别老实实在的人,平时里也确实如此,连话都不怎么多说,谁成想竟能动手打人。
但如此一来,事情便不好收拾了,王叔也瞧出来不对,慌忙去单位搬人,连老爹的领导也惊动了,出来喝住我老爹:“陈汉生,你进来!”又指着我,道:“还有你!”
王叔低声道:“快去吧,领导是保你们!”
老爹便拉着我去单位了,王帆等人还要闹,王叔和一干同事连忙低声下气的安慰,又是赔礼,又是道歉。
我愤愤的跟老爹进了那领导的办公室,那领导盯着老爹,道:“陈汉生,你怎么回事?我知道你一直想保住那老公馆,但是这次来,你做事怎么也不事先跟我沟通?你知道他们是谁的人么?动了他们连我也保不住你!”
我连忙解释,道:“领导,是我动的手,我爹没有。”
领导道:“那看相算命是怎么回事?!你怎么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弄出这个来?这要是传出去,说我这个人的手下,是搞牛鬼蛇神的!那我,我这个领导算怎么回事?是牛鬼蛇神的头子?咱们这个单位,是算命看相的大本营?”
“放心吧。”老爹倒是颇为平静,道:“您应该了解我,我不轻易坏规矩,只是碍着人命,想要救他罢了。但是他执意不听,那也无法了。今日之内,必有应验。”
领导狐疑道:“应验什么?就是你说的,那个王帆活不过今天?”
“这个……”我老爹稍稍一犹豫,然后道:“您且看着吧。”
老爹的话还没有说完,外面突然炸窝似的一阵尖叫:“哎呀,掉下来了!”
接着是一声惨叫:“啊!”
“……”
我们听见这阵声音,都吃了一惊,老爹脸色一变,说了声:“不好!”
“怎么?!”那领导慌忙站了起来,我老爹早往外跑了出去,我也赶紧跟着出来。
老公馆门前,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现在一个也没有了。
所有的人都躲在几丈开外,畏畏缩缩的挤成一团,也没人喊了,一片死寂!
老公馆的院墙已经被完全推倒了,烟尘四起,只剩下孤零零的老公馆门楼还矗立着。
门楼前,那株千年老柏树下,躺着一个人,一个死人!
红的、白的溅了一地,摔成一堆儿,肉泥似的,既惨且恶心。
但是面目还可以分辨出来,正是王帆!
我不禁愣在当场,怎么,这么快就应验了?
领导也懵了,瞥了一眼王叔,道:“小王,怎么回事?”
王叔吓得面如死灰,对领导的话置若罔闻,领导连喊了三遍,他才缓过神来,慌忙过来,哆哆嗦嗦的说道:“刚,刚才,你们回单位以后,我们劝了他几句,他骂骂咧咧的,就非要扒了门楼,就背了一个梯子,靠到门楼的墙上,然后就往门楼上爬,一边爬一边喊:‘我就不信这个邪了,一颗快死的破树,一个快倒的破门楼!还有那几个破不溜丢的石头狮子,组什么狗屁局?!就太岁头上动土了,看它怎么让我有血光之灾?!’我们也拦不住他,他很快就爬到了门楼上,猫着腰去揭房脊上的瓦片,刚爬上了房脊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站直了身子,仰着脸子伸了伸腰,结果,真是古怪!”
说到这里,王叔咽了口唾沫,颤声说道:“王帆刚伸了伸腰,呼的一声,一股旋风忽然平地就掀起来了,这老树上一根胳膊粗的树干猛然一摆,凑巧就打在了王帆的额头上,他哎哟了一声,站不稳当,翻身就从门楼上滚了下来,前半身朝地上栽……”
王叔说完,众人一片寂静。
唯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可以听见。
那领导咽了口唾沫,看了看我老爹,似乎是想说什么话,却又没有说出来。
老爹叹息了一声,道:“这世上,人各有命,却偏偏有人又不信命,认命又逆命,都以为自己不一般,其实都是一堆烂肉而已……”
就在此时,“呜”的一声响,一阵怪风陡起,只有一股,平地腾旋,卷尘裹土,连带树叶子“哗哗”乱响,那风声,如泣如诉,鬼哭一般,又尖锐又凄凉,激的我平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感觉这正热的五月天竟然也阴冷了许多。
我忍不住对老爹说道:“爹,这风起的好怪!别处都没有,只有这门楼前,还是旋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