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正想说别人家或许护不住她的周全,平家兴盛这么多代,又门生故吏、好友至交满天下,却是绝对护得住她的,简浔便已先开了口:“表哥,其实我这会儿找你来,是想让你帮我一个忙,一个除了你我之外,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的忙。”
除了他们两个以外,再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也就是说,连宇文修都不知道了?
平隽立时满心的欢喜,道:“你说你说,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简浔请他坐了,才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干系重大,也就是想着表哥智计超群,胆大心细,我才敢想请表哥帮忙的,不过表哥还是先听我说了到底想请你帮什么样的忙后,再决定要不要帮也不迟,我不想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为难。”
平隽因为打小儿智力超群,说得好听点叫艺高人胆大,说得难听点就是唯恐天下不乱,别说不是简浔开口请他帮忙了,就算是旁人,找他帮一个这样‘兹事体大’的忙,他十有*也是不会拒绝的,何况如今开口的人是简浔,忙不迭道:“我不为难,一点也不为难,你只管说便是。”
简浔点点头,这才冷声说起来:“庄王如今能时不时的出宫,时不时的做些恶心人的事儿,说穿了还不是闲的,那我们给他找点事儿做,让他再闲不了,他不就恶心不到人了?我曾无意得知一个消息,庄王他,不是当今太后亲生的,你说如果我们把这事儿无意传到了他耳朵里,他岂能不往深了查证的?”
前世简浔一直到临死前,才得知了庄王不是太后亲生的这个天家秘辛,只可惜她知道得太迟,某种程度上来说,沦为了其时已是皇上的庄王与太后之间暗中斗法的牺牲品,可她一直到死,对真相都只是一知半解,真正是连死也只能做个糊涂鬼。
还是她在皇宫飘荡那两年,她才慢慢弄清楚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情。
当年太后还是皇后,如今的皇上还不是太子时,因着生来便体弱多病,先皇一直下不了决心立其为太子,反而对另两位宠妃王淑妃和黄昭仪所生的四皇子和七皇子疼爱看重有加,弄得朝臣们也跟着人心浮动,各有想法。
太后自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适逢其庶妹定了亲事,跟着当时的平国公夫人,太后的母亲进宫谢恩,在太后宫里让先皇看到了,先皇对太后的庶妹印象十分的好,太后遂计上心来,留了庶妹在自己宫里小住。
然后在先皇再到自己宫里来时,劝先皇多喝了几杯酒,就着酒意,将庶妹给临幸了。
这下事情麻烦了,庶妹是有婚约在身的,一旦闹开,先皇多个夺人臣妻的名声很好听么?太后遂向先皇献计,自己继续将庶妹留在宫里小住,对外却宣称她突染疾病,香消玉殒了,借此与男方划清干系,待风声过了,她再将家里另一个妹妹接进宫来,宣称得了皇上的意,给其一个名分,然后将另一个妹妹远远的发嫁了,如此便可以神不觉人不觉了。
先皇闻言,对太后既感激又愧疚,倒是一度与太后恢复了几分旧时的恩爱。
在此期间,庶妹竟有了身孕,这下太后待其更好了,一日几次的嘘寒问暖,什么好东西流水价的往庶妹屋里抬不说,还主动与其说,将来这个皇子出生的日期不对,她身份又实在有些尴尬,只怕会惹人诟病,倒不如由她来对外宣称有了身孕,如此于皇子于她的将来都好,以后庶妹想看儿子了,只管来她宫里看便是,她绝不会扰了他们母子亲近的。
庶妹对这个主意很是不以为然,可她人微言轻,能说什么,便是之前先皇的临幸,又哪是她自己能选择的了?只得忍痛答应了太后的话。
于是太后很快便在距上次有孕近十年后,再次有了“身孕”,先皇本就对太后有所愧疚,再见太后如此深明大义,终于对太后说出了再等两年,若今上身体好些后,便正式下诏立其为太子的承诺。
太后闻言,喜悦之余,还是忍不住恐慌,两年的时间,不知道会发生多少变数,只要她儿子一日没有正式被册立为太子,她便一日不能安心!
等到庶妹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时,便在生下孩子后,失血过多身亡了,其生下的孩子,自然也只会有太后这一个亲娘了。
所幸那孩子十分的健康,生来就白白胖胖不说,之后也是能吃能睡,一看便知是个能养活的。
朝臣们谁知道个中情由,只知道太后又生下了一位嫡皇子,那即便今上哪日有个什么好歹,也不用担心会有违大道正统了,于是纷纷上折子请立今上为太子。
先皇骨子里到底还是更看重嫡子的,又见群臣纷纷上书,且今上除了身体弱些外,也的确样样都比四七两位皇子还略强些,遂正式下诏立了今上为太子。
至于那位庶妹,她自己命薄,怨得了谁呢?到头来连个名分都没落着,便由内务府的人拖走,草草葬了。
庄王前世做了皇上后,辗转查探到这些事,本就恼着其时太后处处把持朝政,他的后宫更是全在太后的掌控之中,谁知道彼此竟还有杀母之仇,更是立时恨太后恨到了极点,昔日太后对他的那些溺爱,自然全成了捧杀,连他多年无子的账,也一并算到了太后头上。
自此与太后是处处针尖对麦芒,明争暗斗一刻也不曾停歇过,若不是前世宇文修没多久便打进了皇宫,这母子两个必定会斗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结果出来。
所以如果让庄王现在就得到风声,他不是太后亲生,太后是他的杀母仇人,他必定会悄悄儿的彻查,待查证以后,也必定会折腾出不知道多少事来,自然短时间内,也就顾不上旁的人和事了,而在这个‘短时间’以内,也足够她什么都想明白,把一切都定下来了。
平隽见简浔满脸的严肃,已猜到她将与自己说的事小不了了,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皇家秘辛,饶他自来天不怕地不怕的,也唬了心猛地一跳,好容易平复下来,立刻低声问起简浔来:“这么机密的事,表妹是如何得知的?消息来源可靠吗,会不会弄错了?”
平家在盛京自有自己的消息网,不说囊括三教九流,什么消息都能第一时间得知,在盛京的地界儿,也是少有什么事能瞒得过平家的当家人的,不但平家,盛京其他豪门世家也是一样,只不过除了他们各自的当家人和继承人,一般不会有人知道罢了。
平隽身为平家下一任当仁不让的当家人,本身又聪明绝顶,自然也多少能动用自家的这些秘密资源,可他都没听说过的事,表妹比他小好几岁,还是闺阁女流,又是怎么知道这事儿的?别不是她被人骗了,或是有心人在利用她罢?
简浔见平隽质疑自己的话,倒也并不生气,这样天大的秘密,若不是她是重生的,她也不能信,所以她只是缓声道:“表哥别管我是如何得知的,也不必担心我是不是弄错了,你只说你相不相信我罢,若你相信,并且愿意帮助我,当然就最好了,若你不信我,不愿意冒这个险,我也绝不勉强,我说了,我不想让你有一丝一毫的为难,我再另想法子便是。”
平隽闻言,忙道:“我当然相信表妹,更愿意帮助表妹,可兹事体大,我多问一句也是人之常情,表妹若实在不愿意说,也就罢了,我只要知道这事儿是真的即可。”
“千真万确!”简浔说得斩钉截铁。
平隽也就不再多问了,只道:“那这事儿就交给我罢,我一定会替你办得妥妥帖帖,且保证人不知神不觉的。”
他若回绝了她,她势必会去找宇文修帮忙,岂不是又便宜宇文修了?他才不做那样助人为乐的蠢事!
平隽却不知道,在这事儿上,他还真猜错了,简浔压根儿没想过让宇文修帮她这个忙,一来宇文修在她心里,从来没有平隽那般才智超群,什么事交到他手里,他都能给办好,二来宇文修的关系和资源都在军中,就这也仅限于蓟州当地,在盛京城内他却是谁都靠不上的,让他去办,他坏了她的事还是次要的,将自己给白填限进去了,岂非亏大了?
简浔听了平隽的话,心里一定,就要起身给平隽致谢:“那我就等着表哥的好消息了,届时我一定好生报答表哥,将来表哥成亲时,一定送一份大大的贺礼给表哥和未来的表嫂。”
平隽忙虚扶住了她:“表妹不必客气,快请坐。”待她复又坐好后,才笑得略微有些苦涩的道:“表妹一定要与我这般生分吗?子羽昨儿与表妹说什么了,是不是向表妹道歉?说来我也该向表妹道个歉才是……”
话没说完,简浔已摆手道:“表哥太客气了,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不过说到这事儿,我倒是有几句话想与表哥说……我那日在家中八角亭里,与表哥说的话,每一句,都是我的心里话,所以,还请表哥不要再在我身上白白浪费时间和精力了,表哥值得更好的女子。”
平隽脸上的笑已是怎么也维持不住了,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涩声道:“在我心里,表妹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表妹回绝我,是因为,是因为子羽吗?”
简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平隽才好,这么多年表兄妹处下来,怎么会没有感情,平隽被拒绝心里难受,她拒绝的人心里又何尝好受?
好半晌,她才道:“不瞒表哥,我现在虽还不知道自己对师兄到底是什么感觉,但的确不是因为他,我从头到尾,从头到尾都只拿表哥当亲哥哥,过去是,如今是,将来仍是,还请表哥千万见谅。”
平隽满心的失落与苦涩,若表妹没说那句‘我现在虽还不知道自己对师兄到底是什么感觉’,他还能继续坚持下去,相信自己有朝一日,总能打动她,可她这话只差摆明了说宇文修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叫他还要如何坚持下去?坚持自取其辱么?
他不知道自己沉默了多久,才终于听见了自己飘忽的、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的声音:“表妹从头至尾都拿我当哥哥是表妹自己的事,我只相信一句话‘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所以,表妹怎么说是表妹自己的事,我怎么做,也是我自己的事。”
也就是说,平表哥竟然还要在她身上浪费时间?这可真是,他那么聪明的人,怎么偏在这上面犯糊涂了呢?简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不远处忽然传来宇文倩的声音:“浔妹妹,平表弟,你们说什么呢,说得这么开心,怎么也不叫我们一声啊?”
简浔与平隽本能的都循声望去,就见除了宇文倩,宇文修也在,只不过宇文修脸上的笑,丝毫也没抵达眼底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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