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王冲知道,这一切是不可能的。
就算自己想说出来,爷爷、大伯、姑父他们恐怕也是听不到的。
“爷爷、大伯,姑父,你们相信我吗?”
王冲思忖了许久,抬起头来,涩声道。
“冲儿——”
王亘刚要说话,一只枯瘦的手掌就伸了出来,就打断了他的话。
“孩子,说吧。不管你说什么,爷爷都相信你。”
王九龄坐在上方,用一种看透世事世情,洞察一切的睿智目光,看着下方的王冲道。
他的眼神慈爱,充满了包容。在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之后,王冲在他的眼中却没有看到一丁点责怪的意思。
在这个大厅里,没有名扬天下,人人爱戴、景仰的“九公”,也没有深爱圣皇器重的朝廷重臣、老臣,站在王冲面前的,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爷爷,普普通通的老人。
这只是一个爷爷,对孙子说的话!
有那么一刹那,王冲心中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虽然安轧荦山的事情他还什么都没有说,但不知道为什么,王冲就是感觉爷爷似乎已经明白了什么。
这些情绪从脑海中飞掠而过,但是很快,王冲就恢复了平静。
“爷爷,大伯,姑父,今天的事情我没有办法告诉你们详细原因!”
王冲跪在地上,眼睛血红:
“但是有一点,请你们无论如何一定要相信我。安轧荦山,那个胡人,必须要死!否则的话,将成帝国大患!”
“嗡!”
王冲声音一落,房间里,另外三个人都是浑身一震。王冲的大伯王亘,姑父李林面面相觑,就连王冲的爷爷眼中都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冲儿,你没在开玩笑吧?”
王亘开口道。
知道王冲这么做肯定有理由,但是王亘也没有料到,王冲会扯到帝国之患这种事情上。
不是他不相信自己的侄儿,但是这种事情未免太不靠谱了。那个胡人,他早就搜集了大量的资料,只是张守珪麾下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胡人。
像这样的胡人,张守珪在东北的安东都护府里不知道有多少。
——真正能让王亘留意的一点,也就是什么安氏四兄弟了。但是安氏四兄弟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真正身份特殊,来历不凡的也是其他三个人。
至于这个安轧荦山,籍籍无名,完全就是机缘巧合,狗屎运碰上了,凑个数。
而且,胡人之间意气相投,喝碗大酒,立即结拜,这样的事情多的人。但那也就是叫叫而已。
胡人没有什么结拜的文化,所谓“结拜”,那都是汉人的文化。到了胡人那里,也是沐猴而冠,结拜兄弟的味道就淡了很多,根本做不得数。
“冲儿,幽洲是张守珪的地盘,他的手段激烈,镇压胡人从不手软。所以他虽然胡汉兼蓄,但从来没出什么乱子。在他的麾下,不可能有胡人成得了气侯。”
“退一万步,真的出了什么厉害的胡人,那也就是个小角色而已。京师里收拾他的人一大把,哪里能成得了什么帝国的祸患?”
李林也在一旁道。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表达的也很明显,很显然,他也并不是很认同王冲这个理由。
这实在是很缺乏说服力。
“大伯,姑父,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但是那个胡人必须要死,我没有开玩笑,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
王冲沉声道。
大唐还没有陨落,落日的余晖依然照耀在它上。这个庞大的帝国,依然臃肿、沉重,但依然有着壮年的身影。
它强盛时期的战争机器依然在运转着,虽然不像巅峰的样子,但依然有着七八分的实力。
醉生梦死的生活,虽然消靡了这个帝国的斗志,但是却拥着提供庞大经济支持的后盾实力。
虽然走在衰落的路上,但是这个帝国未偿没有断臂重生,重新振作,重上巅峰的机会。
而且就算要毁灭,它距离毁灭也还有很远。
——至少,每个人都这么深信不疑。
然而谁能想像,就是这个帝国,却被一个东北边陲崛起的胡人,带领着军队在短短数月内摧毁。
在那场叛乱刚起来的时候,每个人都相信,帝国还很强大,叛乱将会被很快镇压。
然而三个月后,这个帝国却以一种人们完全意料不到的方式倒下了,倒在了这个胡人的脚下。
原本需要数十年才会完成的衰落,在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被加速完成了,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曾经强盛的中土大地,一夕之间化为修罗地狱!
那是生命的屠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