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既然公子问起来了我就直说了,这场战争我最担心的从来都不是火树归藏,而是段葛全。”
鲜于仲通的脸色无比的严肃,王冲和他认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种表情。
王冲正襟危坐道,也露出了仔细倾听的神色。
“狼站在明处,不管有多凶狠,也不管有多少头,你都会心里有准备,但是毒蛇潜伏在草丛里,看不着,听不见,所以防不胜防。段葛全就是那条毒蛇。”
夜色中,鲜于仲通说出了一番令王冲震惊不已的话来,鲜于仲通给人的印象一直都是敦厚,忠正,这番话令王冲大为一惊。
王冲从来都没有想到,鲜于仲通对段葛全的评价居然这么高,也没有想到鲜于仲通看似“粗枝大叶”,但事实上所有的事情他都极其关心。
“都护大人,洱海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冲终于问出了心中最关切的问题,如果不是经历过极其惨痛,难以磨灭的事情,王冲相信鲜于仲通是不可能说出这番话的。
鲜于仲通眼神抽搐了一下,脸上掠过一抹不愿回首的神色。
“段葛全从不会轻易出手,他会一直盯着你,看着你,寻找你的破绽,直到最关键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
鲜于仲通的眼中隐隐浮起一抹血色。洱海之战永远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惨败,最深的耻辱,也是他永远最难忘却的噩梦。
就算王冲问起,他都不愿意去回想的东西。
夜色中的战旗发出簌簌的声响,王冲看着对面那名注定要被千夫所指,万民唾骂的大都护,看着他眼中流露出来的痛苦、悔恨和愧疚,深深为之动容。
王冲对于鲜于仲通的了解,一直都是来自他人的口口相叙,来自于京城街头巷尾对他的评论,除此之外,王冲对他是一无所知。
这是王冲第一次了解到这名“大唐罪臣”内心深处的世界。
“我明白了。”
旗杆下,王冲认真的点了点头。
“段葛全那里就麻烦都护大人了,另外还有一件事情,王冲想和都护大人商量一下。”
“哦?”
鲜于仲通心中微动,终于露出一丝意外的神色。
接下来王冲和鲜于仲通讨论了什么没有人知道,只知道鲜于仲通是很晚离开的。
“公子放心,如果真的出现那种情况,鲜于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一定会把他留下。”
鲜于仲通的脸色无比的郑重。
“那就有劳都护大人了。”
王冲相送道。
鲜于仲通离开之后,山顶又恢复了寂静。王冲独自一人站在旗杆底下,心中此起彼伏。战斗进行到这一步,他能做的已经非常有限了。
现在战争会走向何处,不管是火树归藏、大钦若赞还是王冲、鲜于仲通,都没有人知道,但是王冲知道,这场战争距离分晓的时候已经不远了。
“不知道大钦若赞那边怎么样了?”
冥冥中王冲突然想起了山峦对面。他现在的处境虽然不妙,但王冲知道大钦若赞的处境绝对不比自己好上多少。
……
大钦若赞现在的处境确实很不妙。
“报!又有20名士兵水土不服,送去蒙舍诏的军医处了。”
一名乌斯藏的传令官单膝跪地,低着头一动不动。大帐里,像他这样的传令官一字排开,足有七名之多。
“大相,蒙舍诏人的食物根本不适合我们,士兵们都在拉肚子,大相必须想办法解决我们的食物问题啊。”
另一名乌斯藏的传令官终于忍不住道。
“知道了,都下去吧。”
大钦若赞挥了挥手,阵阵的心烦意乱。
“坚持不了太长时间,我们游牧民族终究还是没法适应他们的食物。”
一个声音从后面传来,火树归藏腰挎长刀,如同一尊神祗一般,站在大钦若赞的身后一动不动。
“唉!”
大钦若赞长长的叹息一声。
火树归藏说的是对的,这一点他又如何不知道?
乌斯藏大军现在上上下下都在食用蒙舍诏人的食物,饥饿的问题虽然是暂时解决了,但是所有的兵马全部都在拉肚子。
一些士兵甚至因为拉肚子太过厉害直接晕厥过去。
这就是乌斯藏人的胃,习惯不了蒙舍诏人食物的结果。
而对于乌斯藏来说最终的结果就是整支大军在迅速地丧失战斗力。如果这种情况继续下去,最多不过五到七天,乌斯藏大军就会失去对安南都护军的威胁能力。
“我们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场战争进行到现在,就看谁能坚持得最久,谁最先垮掉,现在我们不能退后,也没法退了。”
“如果不占领西南,我们付出那么高的代价,将一无所有。”
大钦若赞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