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齐王殿下,段家的宗嗣不听话,我教训一下自家的宗嗣,难道也有错吗?身为长辈,就要负有教导之责,这一点,就算圣皇陛下都不会说什么。难道齐王殿下有意见吗?”
就算面对皇室宗亲的齐王,段曹也是毫无惧色。他当年可是连大唐的先皇都弹劾过的人,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区区齐王。
“你!”
齐王大怒,却偏偏拿他毫无办法。
“知道我为什么打你吗?”
段曹理都没理一旁的齐王,转头望向一旁还处于震惊中的段谦:
“我当年就说过,御史之道,你只觉得三成的皮毛,根本是一窍不通。当时你不信,不听我的劝告,非要挤进朝堂。现在我问你,我为什么满朝公卿,甚至包括陛下在内,为什么我们要弹劾他们?”
“因为要守护朝廷的法度!”
段谦捂着脸,但回答还是很快。
“这个回答,我只能给你三分。王侯公卿,手握重权,他们一举一动,都有天下无数人看着。随随便便一个决定,都有可能导致天下无数的生民百姓,食不裹腹,居无定所。关系如此之大,所以我们不得不时刻盯紧他们,一旦有所愈矩,就要弹劾他们。”
“甚至于陛下天子,如果行为失度,我们就要及时谏言,帮助陛下成为一个圣明天子。维护朝廷的规矩法度只是其次,匡正天下,做有利于家国社稷的事情,才是我们御史的真正职责!!”
“不明白这个道理,御史之道,你永远都是只懂个皮毛而已!”
“那个王家幼子,身无一官半爵,按照朝廷的规矩,他根本无法受到提拔。我还在家中的时候,听到朝廷正在商议此事,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成为那王家幼子在朝议之中被人攻讦的弱点。而你生性迂腐,必定被人利用。”
“御史之道,在于匡正社稷。弹劾那王家幼子,于社稷并无关分好处。相反,举荐那孩子,于朝廷有利,于社稷有利,于家国大唐有利,又为什么要受到规矩法度的限制?”
“当年隋末,群雄并起,为什么大唐高祖能够从莽莽群雄之中脱颖而出,建立今日功业。什么圣皇陛下能够南征北伐,驱逐外番异狄,不就是任人唯贤,唯才是举吗?”
这翻话老御史中丞说的振聋发聩,大殿里所有人都呆住了。就连之前一直还不服气的段谦也张大着嘴巴,说不出话来。
御史的职责就是维护朝廷的法度,这是他脑海中根深蒂固的概念。
但段曹的这段话,完全颠覆了段谦心中对于御史准则的信念!
此时的老御史中丞眼神凛凛,已经根本没有理自家震惊中的宗嗣。
“我不管你们怎么看那孩子,我段曹放话在此,朝廷有功必赏,那孩子立下那么大的功业,谁也休想用阴谋诡计来对付。——王家那孩子,我全力举荐!就算没有任何一个人支持那孩子,就算你们人人都反对,我也一定支持他!!”
最后一翻话,老御史说得掷地有声,怒发冲冠。
平常的廷争、党争也就罢了,但是那孩子散尽家财,立下这么大的功劳,如果还用他没有功名,没有一官半职来拿捏他,那岂不是令天下人心寒,令西南的百姓心寒?
他做了这么多年的老御史,眼睛里掺不得沙子。谁敢在这件事情上糊弄他,他就和谁过不去。
“大家都是朝廷的重臣,这种时候,我相信没有人会私心作祟,和那孩子过不去。齐王,你说呢?”
老御史说着,目光一扭,望向一旁的齐王。
饶是齐王平时气焰嚣张,但是这个时候,面对老御史咄咄逼人,毫不相让的目光,也不由得心中一虚,下意识的扭过头去,不敢和老御史的目光相对。
“赵大人?”
“孙大人?”
“李大人?”
……
老御史的目光一个个的扫过去,一个又一个,满朝的大臣居然无人敢和段曹的目光相对,一些原本反对封赏王冲的人,也吱吱唔唔,目光闪躲,情不自禁的说着“是,是,是”。
“请陛下圣裁!”
老御史看着那些礼部和六部的官员纷纷闪躲,这才转过身来,神色一肃,望着大殿深处,垂帘后的那道身影,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请陛下圣裁!”
这一刹那,满殿群臣纷纷低下头来,就连齐王、姚广异之流也不得不跟着躬下身来。
垂帘后一片寂静,片刻之后才传出了那洪亮、威严,如同皓日昭昭的声音。
“朕已有决断,三日之后,传王冲上朝!”
声音隆隆,如同雷霆!
而随着圣皇的命令,一纸圣旨在片刻之后,也穿过重重宫墙,到达了王家的府邸之中。
……
“……你这次在西南立下天大功劳,朝廷里的大臣,不管是是齐王,还是姚广异,还是阿不思这些人,谁都不宜出面。我和朝廷的其他大臣,出于避嫌的忌讳,也不好说什么。所以那些御史的意见就成了关键。”
“这次的廷议,若不是老御史段曹出面,还不知道要多闹出多少事情。”
王家的府邸上,王亘正襟危坐,看着自家的侄儿,老怀大慰,真是越看越喜爱。以前那个淘气、顽皮、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王家忤逆,居然浪子回头,变成了现在这个国之梁栋,王氏一族的麒麟子,这是王亘怎么都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