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要不是杨潮那个糊涂蛋喝多了酒,酒后吐真言,我们恐怕还永远都不知道,他居然还使了这种手段。”
“二弟何必急躁?”
大殿上,大皇子李瑛端坐上方,他的一只手端着茶杯,另一只手拿着茶盖,轻轻地抹着表面的一层茶沫,吹了口气,然后轻啜了一口,喉头滑动,吞了下去。整个过程慢条斯理,从容不迫,和二皇子李瑶的急躁截然不同:
“四弟也是急了,所以才会想到借用胡人的手段。当年先祖太宗爷爷征伐四方,被诸国恭称为天可汗,所有的夷狄都望而臣服。而且到了后来,夷狄臣服,都愿意跟从在太宗爷爷身旁,帮助他征伐四方。现在的内附胡人就是由此而来的。四弟估计是想到了先祖太宗爷爷,才会想到这一招。”
“哼,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个时候还会替他说话。要是让他成功了,你也不想想会是什么后果。”
二皇子李瑶一脸不平道。
“呵,现在事情败露,大局已定,二弟又何必担心什么。而且只要我居中守德,不给他可乘之机,就算他获得了所有胡人的支持又能如何?这天下毕竟还是父皇说了算。与其担心这个,倒不如关心三弟。他在宗人府中也待了有段时间,找个时间见见他,告诉他安分一点,守己一点。另外告诉看守,给他一封信,让他自己写忏悔书,只要能够打动父皇,让父皇觉得他改过了,你我到时再一起说情,时候差不多了,而且他也受过惩罚了,父皇那边估计就会让他出来了。”
大皇子放下茶杯,淡淡道。他的神情平静,波澜不惊,似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动容的,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相比起四弟那个糊涂蛋,能因为一个杨潮而前功尽弃,被父皇关押下狱,我倒更关心五弟李亨。以前的五弟什么样,你我都知道,但是上次的殿争你也看到了,他的城府,还有手段,一步接一步,侃侃而谈,三弟落入他的彀中还不自知。这明显是有高人指点,如果说他背后没有人的话,我是绝对不会相信的。相比起四弟,我反而更想知道,他背后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大皇子的眼皮微微抖了一下,一缕惊人的寒芒迸射而出,令人浑身颤栗不已,但也就是片刻,那缕寒芒一闪而逝,大皇子立即恢复了正常,一样的恬淡平和,让人看不出任何的破绽。
……
时光如梭,雪阳宫事件在朝野内外受到了越来越多的关注,而越来越多的信息也跟着披露出来。当圣皇震怒,这件事情更是达到了顶峰。不过很快,几个卷入其中的胡人大都护、大将军的申辩奏折就十万火急的抵达了京师,披露出来。
毫无例外,所有的胡人大都护都在奏折中诚惶诚恐,声称冤枉,并且向圣皇申辨和四皇子之间并无任何的勾结。只有一位承认四皇子当初确实拉拢过他,但是被他严辞拒绝了。哥舒翰、安思顺全部都是如此。
雪阳宫事件就此陷入了一种死结。虽然杨潮以及被审问出来的张显、赵佑他们都声称四皇子得到了边关胡人大将的支持,但是这些都只是他们的一面之辞,而四皇子和这些边关大将之间往来的信函一个都没有。
至于四皇子而里,更是声称绝无此事。
因此,整个审问就陷入了尽管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边关的诸位胡人大都护、大将军,但是却始终没有确凿的证据能够证明哥舒翰、安思顺、夫蒙灵察、高仙芝还有其他人涉入了其中。
而北斗大将哥舒翰等人虽然是胡人,但是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而且一向洁身自好,又曾是大唐战神、太子少保王忠嗣提拔的人,私底下,相比起大理寺、宗人府、刑部三司会审从杨潮、张显、赵佑等人口中审出来的内容,更多人都认可哥舒翰在奏折中的申辨,即四皇子确实意识到了他的价值,也确实曾经试图拉拢过他,但是都被他拒绝了。
皇宫中所有皇子其实都试图拉拢过朝中的大臣,只不过,很多人都被拒绝了而已。被拒绝,和成功了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概念。被拒绝,就是相当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有应承了,才算是勾结朝中重臣。
仅仅依靠杨潮、张显、赵佑等人的口供,根本无法治胡人大都护们的罪。毕竟,这些大都护每一个都地位显赫,不可能因为随随便便几个人捕风捉影的指责,就将他们捉拿下狱。
否则的话,朝廷重臣们还有何脸面可言?也太过儿戏了。
然而就在这件事情的影响,随着几位大都护的辨白奏折,而热度渐渐消退的时候,第二天早朝的时候,一件谁也想不到另一件谁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陛下,臣邓昌有本奏!”
就在结束了一天政务朝议的时候,白发苍苍的老御史邓昌,突然捧着笏本,一脸正色走上前去。
“老御史,你有什么事情,说吧。”
圣皇的声音空旷、高远,又透着无穷的威严和尊贵,不像是从大殿上传来的,而像是从苍穹无尽的高处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