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将到客人
她爹来了,面带熟悉慈爱微笑,郑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看看看看,多有风度、多有派头,多好一枚优质老帅哥啊!怎么就成了大家嘴里奸臣了呢?低下头,看了看腰间垂下来羊脂玉佩,拿这样东西给个七岁丫头随便带着,如此优越生活却是拜此君所赐。连抱怨资格都没有。
奸帅奸帅郑靖业此时脸上全无方才书房里那副装x模样,笑吟吟地问杜氏:“三郎媳妇有喜了?可说与亲家了?”
郑家根基浅,许多规矩并不如百年世家那样繁复,但是对于公公与儿媳妇之间这样大防还是很看重,是以方氏等妯娌三个并不邢氏面前。而郑靖业奸则奸矣,实是个顾家好男人,家里有功夫就跟老婆孩子一起吃饭。
郑琇兄弟三个已经成家,让人家夫妻分隔也不太好。所以,有郑靖业出现家庭饭桌上,三个儿媳妇却是绝迹,郑琇等三个娶妻儿子,也自家小院子里跟老婆孩子一块儿吃饭。
这一顿饭就是郑靖业夫妇与两个未成家儿子加上幼女,五个人一块儿吃。
嗯,作为一个奸相,郑靖业家庭生活上是相当温情。
杜氏与儿女起身迎了迎丈夫,向丈夫道了“辛苦”,又答了丈夫问题,就与丈夫上首两席坐下。儿媳妇们避让了,儿子们却领着孙子们向郑靖业再次请安汇报工作。
郑靖业称得上是日理万机,倒也没有忽略了子女教育问题,挨个儿叮咛嘱咐了几句。亏得他记性好,郑德兴书读到了哪里,郑德安昨天写了首诗文,郑琛所司衙又发生了什么事情……一一问了一回才让他们各回各屋,找老婆讨饭吃。
其时稍有点身份地位和财产家庭实行都是分食制,一人一案,很是丰盛很是**。郑家没有食不语规矩,这让三个媳妇诟病许久,各花了大半年功夫,才自己小家庭里树立了这条规矩。
郑靖业也知道外头“世家”规矩,直到拜相数年后今天,他也没自己家里改了规定。他觉得家是一个人放松地方,没必要这种细节上拘拘板板不自,只要别含着饭说话喷得到处都是就行了,基本仪态还是要。而且,饭桌上交流,也是家庭生活一部分不是?
一队打扮艳丽婢女走了过来,依次到各位主人身后站了,伺候着用餐。
郑琰着听她娘说:“已经着人去了赵家,他们家规矩重,先使人投了帖子,真要人过来,也得明天了。”
郑靖业道:“这些事情你仔细着些就好,”对于子孙兴旺此奸相心中颇为得意,又想起另一件事情来,“七娘过两个月就七岁了,”笑眯眯地看着被他一句话吸引了注意力眼巴巴看过来小女儿,“也是长大了呢,与侄儿们一道读书而外,该学总要知道一些。”
杜氏道:“我也是这样说,把她拎出来学些该学,”沉吟了一下,“要早早教她,我总觉耽误了四娘,常以为恨事。”
郑琰忧郁地想,不合时宜嫡女种田模式开启了,她现需要可不是这个啊。
既说了此时男女大防不甚严谨,又是自己家里,还是稚龄,郑琰文化课是与几个侄子一道学。现要开始区别对待了么?
郑靖业好笑地看着小女儿懊丧表情,咳嗽一声:“也不用就拘束了她一个人,”小闺女那惊讶小眼神儿哟,郑靖业看着就觉得满足,“读读书、学学画、骑骑马还与四郎他们一道,女红一类,另学就是了。”
郑琰:……你也太开明了一点儿吧?阿爹?
五郎郑琬年方十七,生得面如傅粉,此时插口道:“何必这样仓促?待三娘得闲,请三娘做个师傅不是好?”
他这么说也是有缘由,四娘郑瑜出嫁之前,实是得了几位嫂子悉心指导。郑靖业再有能力,杜氏再会持家,还是一句话:根基尚浅。彼时婚姻,也是看重对方家族,若非郑靖业素有孝名,本人还拜“海内名士”季繁门下,家里还显得兴旺和睦,他有再高官位,世家也不肯把女儿嫁到他们家,支系也不肯。
儿女婚姻上,郑靖业也不能免俗要为儿女寻一好人家,这个好人家标准,顶好就是世家。郑瑜一样是他闺女,当然要嫁得好些。然而郑家家教却有不足之处,亏得有一个出身世家三娘赵氏,临时被抓了差。
从后续反应来看,效果还是不错,至少表面上礼仪全有了,而生活环境不同所造成价值观问题,实不是一个赵氏能够处理得了。
这年头,世家家教比皇室强得多了。赵家已经熬到第三个王朝,当今朝廷才开张了八十几年,世家大族真看不上宫廷教习,甚至国朝礼仪,还是这些世家几十年前受命制定呢。
对儿子,郑靖业心里也是偏向,却不向对女儿那样温柔得声音能拧出水来,严肃了脸:“我欲为你择一佳妇,你近日给我老实一点。”
不同与长子次子乃至三子小时候跟着当时还没发家郑氏夫妇吃过苦头,四娘郑瑜幼时还经了一点儿波折,五郎郑琬以下三个孩子,生来就是泡蜜罐里。郑琰算是个伪萝莉,自律性还好,郑琬、郑瑞就有一点,咳咳,纨绔习气。
郑琬见父亲不喜,乖乖答应了,也不敢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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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郑靖业当然不会拿朝廷大事、奸党计划来跟女眷多作讨论。让儿女各各回房,还叮嘱郑琰与郑瑞:“停一刻再睡,到庭内走走。”
郑瑞是小儿子,对他爹倒怕得不太厉害:“阿爹日日这样说,倒比阿娘还啰嗦。”
郑靖业想都不想,一巴掌拍到了他后脑勺上:“还不滚!胡说八道带坏了七娘。”
说完,又继续啰嗦着郑琰:“晚间早些睡,不要再吃果子了。”
郑琰点点头,郑靖业只觉这女儿比平时话少了很多,转念一想,她怕是不乐被拘着学东西。到底是小孩子,平素表现得再得体大方,遇上了事情还是掩不住心思。也就一笑带过,反正过一阵儿她就知道,这是为了她好,做人爹他也不会真让女儿受委屈。
转身,他老人家跟老婆大人并肩回房去了!
郑琰带着沉重脚步往自己院子里走去,鉴于年龄外形等种种原因,这个沉重……众人眼里带了一点儿搞笑。
郑琰很郁闷。
据说边境不太安宁,很多流民来,当然都是黑户,但是如果到了官府登记,就成了编户齐民,不太安宁边境,实是许多想洗白人士希望之地。如果她爹对她不好、对她娘不好、如果她家兄弟姐妹不睦、如果她嫂子们刁钻、如果……她都能狠下心来考虑一下“翘家弄个身份置家业招女婿”桥段。
不幸是,以上全部不成立。
当爹位高权重还子女面前不摆谱,嫂子们对小姑子们也很过得去,兄弟姐妹之间也是有话说话。
郑靖业坑闺女地方还于:这个奸臣居然是个一夫一妻坚持拥护者,不但一夫一妻,还不纳妾、不蓄婢,整一个模范得不能再模范好丈夫。害郑琰担心、酝酿、模拟了好久大家族嫡庶宅斗模式完全没有实施余地,对着父母也从准备费心讨好一路下跌到了自然相处这一格上。
所谓自然相处,就是想哭就哭想闹就闹,偶尔还无理取闹,有什么说什么,不高兴还跟她爹翻个白眼——这个动作全国百分之九十九十九点九以上人是不敢当面做。
这种情况下要是自己跑了,未免太没心没肺了,郑琰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只好心甘情愿地跟她爹后头淌浑水。